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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闯江湖女侠惊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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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杰因不明就里,误为妖术邪法,这归咎于毫无经验使然。

    乙清举剑一挥,说道:“施主,你可亮出兵器!”

    宇文杰说道:“道长尽管请,在下还用它不着!”

    乙清见这少年,过于卖大,不由面现谩容,满蕴怒意,遂厉声说道:“好吧,你就试接贫道两剑!”

    语音未落,即已出手,先一剑“玉女投梭”点向对方面门,又一剑“拦江截斗”直取对方右胁。

    一招两式,同时递到,迅捷无比,凌厉之极。

    宇文杰见他身外那圈轻雾突兀,先有戒心,不敢过于前进接近对方身形,只滴溜溜向左一转,让开两剑攻势。

    转到乙清右方,劈空一掌,遥向他右肩拍出。

    乙清见这少年身法轻捷,掌风雄浑,一击之势,竟震得护体神幛直晃,不禁暗自心惊:“小小年纪,即有如此深厚内功,难怪刚才那样卖大。”他飘身向后,退出八尺,让开肩头上的一击之后,随即剑交左手,将身形拔起三丈。

    同时,暗中摸出本门特有的“碧焰神针”一把,抡开右掌,向宇文杰兜头盖顶,凌空劈下。

    宇文杰见当头卷来一团劲风,夹着丈许方圆的一蓬碧滟光雨,如迅雷闪电般凌空撞至。

    慌得他将身形向后一仰,又就势向右贴地一转,偏开正面,急迎着来势,双臂一错,交相拍出一掌。

    这一掌乃是他在昆仑山,于明师爱护督责之下,浸淫了十数年的真才实学,这也就是天罡掌法中的“龙凤辉映”一记绝招。

    威力至在,当之披靡,由于这一招式,太过猛烈,所损耗的真力亦巨,是以,不敢轻易使用。

    今天,因悚于对方是个旁门左道,自己有了先入之见,过度小心之故,以致动起手来,即失去了先机,处处挨打,现又见那蓬碧滟光雨,更道是一种什么邪术,乃逼得他不得不使出这一绝招。

    他一掌拍出之后,即听得“砰”一声暴响,那蓬凌空撞来的碧滟光雨,顿时云流星散,无形无影,而飘悬半空,正待下落的乙清,一个措手不及,更被震的如风车般向上前方直转。

    同时,已身右肩头,忽“呛当”一响,那柄赤索宝剑,因刚才用来诛蛇之后,归鞘时,以急于寻找柳姑娘之故,没留意扣紧缃簧。

    今随他倾身贴地一旋之势,竟脱鞘而出,飞落数丈之外,这几下动作,连在一起同时发出,迅速之至,紧凑之极。

    宇文杰见状大惊,此乃灵伽长老临终相赠之物,怎生失得,顾不得再去伤那乙清,忙拧身一跃,要去拾回坠剑。

    身形尚未移动,忽然当顶黑影一闪,接着一阵金风划空之声,已劈至临头,他忙闪身向右,扭头一看,见是玄因持剑攻到。

    当下不由一声冷笑,骂道:“你们这般不讲信义的东西,真还有脸与人较技赌胜,也罢,待我先打发你,再说!”

    他侧身让过劈头的一剑,反手一招“犀牛望月”迎着玄因劈出一掌,接又转身急上,猛翻左腕。

    一下扣住了玄因的握剑脉门,加力一紧一带,玄因掌中那柄长剑亦同时出手,呛当坠地。

    这时,被他一掌震飞的那个乙清,早已刹势下坠,恰恰落在那柄赤索宝剑附近,他被宇文杰击了一掌,因有护体神幛之助,虽未受到严重的内伤,但也被震的心头发呕,头昏眼花,双足着地,略定心神之后,一眼瞥见身旁地面,那柄古色绚烂寒光炫目的宝剑,即知是对方之物,俯身就想去拾。

    那宇文杰大喝一声,左手扣紧玄因的脉门,右臂高举,扬掌作势,厉声说道:“贼道,你如敢动那宝剑一下,我即将你师弟,立毙掌下!”

    乙清已领教了眼前这个少年的深厚功力,自己实非敌手,扭头一看,见他扬掌作势,已知他正伺机待发。

    又见玄因屈膝蜷腰,混身发抖,皱眉苦脸,额汗如雨,似在熬受一种令人难耐的痛苦,他倒不是害怕劈死玄因,而是深慑对方狙击自己,再一忖度对方神情,料定身旁地面那柄宝剑,必与他有切身关连。

    旋又一想:是了!这剑若非是件削铁如泥的宝物,那条刀枪不入的千年灵蛇,怎能为其所诛。

    心念一落,急忙抡开右臂,以防宇文杰狙袭,左手持剑向前一伸,想挑起横亘在地的赤索宝剑。

    不料两剑刚一接触,即听得“呛当”一声,不觉手中一轻,转眼看,原来自己的长剑,已折去了一截,心头一震,谋夺那剑之念骤切。

    他急将断剑,交还右手,用重手法猛向宇文杰,抖手劈去,同时,俯身前冲,一把抄起赤索宝剑,飞身就走。

    宇文杰心头大急,左手松了玄因,身形向右一闪,偏过飞来的断剑,急催动龙步云程功,跟身追去。

    乙清抄得宝剑在手,心满志得,哪里还管师弟的死活,即运起八步赶蟾轻功挟剑飞逃。

    他刚一起步,穿过身前的一株大树,不料树间黑影一闪,那黑孩儿也刚巧才跃上这株大树,一眼瞥见道士,挟剑飞逃。

    即使了一招不成章法的“黄莺穿柳”从上而下,由后向前,猛力对着乙清背部脊梁骨上,一头撞去。

    他这一撞之威,何止千钧,只撞得那道士,一个踉跄,向前冲出。四五丈远“叭哒”一声,摔倒就地,蜷伏不起。

    同时,刚才得手的那柄宝剑,又脱手飞出。

    那黑孩儿得理不饶人,随后纵身赶上,骑坐在乙清背顶,依样用制服那巨蛇的手法,双手向他脖子上使劲一勒。

    这时,那道士的一身护体神幛,也已经失去了效用,只勒的他有出气无进气的两眼直翻。

    宇文杰赶上前去,拾起宝剑,向鞘中插好,回身说道:“石生,将他放了,我有话说。”

    黑孩儿即松手起身,向旁边一站。

    乙清伏在地下,半晌,才悠悠醒转,就地运气行功,顿感护身神幛,已被撞散,所幸还没受内伤,只背部奇痛不已。

    连忙纠身坐起行功止痛,同时,眼角向上一扫,见身旁多了一个周身黝黑,年约十一二岁的小孩,心想:刚才撞倒自己的,准是这个小鬼,到口的鸭子,给他弄飞了,是以,他对身旁的黑孩儿,恨之刺骨,向他扫了一眼之后,坐地不语,筹思脱身之计。

    宇文杰来到他的面前,横向而立,戟指着厉声数说,道:“你这恶道,应有三可死,知道否?”

    那乙清坐在地下,闻言只闷声不响的瞪目相向,听他继续说道:“你贪受贿赂,在那冷泉谷设下五行迷踪阵,困陷灵伽禅师,这是一可死。编造谎言,乘隙谋夺灵蛇,这是二可死。见利忘义,不顾同门安危,天良泯灭,更罪不容诛。”

    他说到气极,不禁双目冒火,睚眦欲裂。

    不料那乙清突然双臂一抬,平伸急进,左手去撩对方的下阴,右手一把扣住宇文杰左腿脚胫,猛向上提。

    同时,纠身一跃,已就地立起。

    宇文杰真还没料到对方,竟如此卑鄙,使出了这一着,也就不敢怠慢,急使了个千斤坠,向地下吃住左腿。

    右腿随着身形,同向右转,猛翻左腕,切取对方左手脉门。

    乙清左臂顺势下沉,以左肩头向上一抬,去硬碰他的左掌,同时,右手松了对方脚胫,并指急进,向他右肋要穴“气海”直戳。

    宇文杰左脚一退,右腿跟着前进,整个身形变了方位,已转到乙清左旁“呼”的一声,向他左胁拍出一掌。

    乙清左肩向后略撤,右手变戳为拿,却切取宇文杰的右腕脉门,同时,猛抬右腿,直踢对方下阴。

    两人如此短兵相接,肉搏拼斗,一举一动,看似缓慢而实极快,且招招尽是煞着,手手立可致命。

    宇文杰见对方扣住了自己的右腕,心头窃喜,且不去理它。

    只猛沉左臂,一手捞着对方右腿脚胫,顺势向左一带,右腕同时抖臂较劲,反将对方脉门扣个正着,向怀中一收。

    乙清那条庞大身形即掉了面,整个背部,已呈现于对方眼前,宇文杰旋松了左手,着实向他后脊背梁骨上,击了一掌。

    这一掌虽听不出丝毫声息,但乙清头上即感两眼发黑,金星乱迸,胸前一阵潮涌,喉间发甜,哇的一声,张口鲜血直喷。

    宇文杰右手一松一劈,将乙清摔倒尘埃。

    黑孩儿说道:“杀掉吧!还留着则甚?”

    宇文杰微笑,说道:“让他去吧!大概也活不了几天!”

    他又指着藏匿在林边的玄因,高声喝道:“咦!你出来,我也不为难你,尽可放心将你师兄背走吧!”

    但见那玄因挟着长剑,和刚才剥下来的那段蛇皮,满面羞惭地掮起乙清,缓步下山而去。

    宇文杰眼送那道士下山走了之后,遂领着黑孩儿,钻进松林,用宝剑围着蛇脖子划了一道血口。

    又用匕首照着七寸处原来剑口插入,将蛇头钉在松树上,石生双手夹着蛇颈皮,向下一剥,自七寸以下至肚脐,马上剥下三丈余长的筒形蛇皮来。

    宇文杰又说道:“这千年蛇胆好得很,可以制药,我们也应取下。”

    逐由蛇腹内取出蛇胆,大如鹅卵,忙掏出汗巾,轻轻包好,与黑孩儿拖着蛇皮,来到树穴边放下。

    那姑娘由树穴中伸出头来,说道:“大爷,你们干啥去了恁久,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黑孩儿又由树上将她掮下来,她瞥见地下恁一大堆蛇皮,只吓得心头猛跳,遂双手抚胸,说道:“好大的蛇呀!”

    宇文杰当下十分懊丧地说道:“你不知道,这蛇皮还有下半节里,却被两个茅山道士剥走了,唉!真可惜!”

    姑娘惊问道:“什么茅山道士?”

    宇文杰遂告诉她,刚才与人拼斗的情形。

    姑娘呵了一声,说道:“原来如此,不过,那下半截蛇皮,乃没用之物,不要也罢,古今异闻志又说道:其背坚韧,皮可制甲,自脐以下,皮脆如沙。

    不但下半截没用,就是腹部无鳞部分,也不可要,只取这三丈余长,两尺来宽的背皮即可!”

    宇文杰益发诧讶姑娘的心细识广,料事如神,当下三人来到江山港,找了一家比较整齐的客栈住下。

    那掌柜一见宇文杰掮着恁大一卷蛇皮,先不禁吓得一跳,随即心有所悟的赶至房中,互相请教姓名之后,即开始闲话家常。

    他已知这位掌柜姓文,系本地士绅,掌柜也始晓得这位少年,就是今晨在本镇协助公人擒贼的宇文杰,在掌柜殷殷询问之下,宇文杰遂将今日在乌溪西山诛蛇经过,毫不隐瞒地一一相告。

    掌柜旋指着那卷蛇皮,说道:“先祖启凤公在世之日,曾充本地里正,说起来,这已是六十年以前之事。乌溪西山出了一条巨蛇,为害人畜,无法可制,它全身不但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且性已通灵,事能预知。先祖对维护地方安宁,责无旁贷,经数度筹思对策,均告无功,连茅山净虚真人,那高的道行,也奈何它不得,竟为其所伤。后来,有辰州排教教主李自然祖师,途经此地,经先祖率同全镇父老,向他跪地请求,始蒙大展法力,收服此蛇,封闭在那西山山神庙下枯井之后,地方始庆安宁。不料六十年后,此蛇又出困作祟,终遭诛戮,这倒应验了李自然祖师当年预言。”

    他说至此际顿了顿,又向宇文杰上下打量了一番,继续说道:“当年李自然祖师收服此蛇之日,曾说:若岁逢甲辰,运用龙蛇之时,此蛇仍将出困为害,好在届期它气数已尽,必干天谴。在下刚才翻阅历书,今年不但是岁次甲辰,更巧的是,今天又恰属己已日辰,宇文大爷!台甫不是宇文杰吗?这不但应验了李自然祖师,当年所说的‘岁在龙蛇’之语,且更应验了‘上干天谴’的最后一句话了。你今为本地除此大害,在下应替江山港数十万生灵,谨申谢意!”

    说罢,即深施一礼,接着,镇上父老闻讯来访者,络绎不绝。

    宇文杰乃干脆将蛇皮展开,悬挂壁间,让众人瞻仰瞻仰,这为害地方多年的一部分巨蛇原形。

    宇文杰送走各父老之后,又满腹怀疑地问道:“掌柜的,你所说那李自然祖师,当年收服此蛇经过,料无虚言。不过,在下今日诛蛇之后,却来了两何茅山道士,声言此蛇,乃系他师父净虚大师,于六十年前所收服者,不知此语,又作何解?在下也险乎上了他两人的大当。”

    那掌柜呵呵一笑,神情略显不屑,说道:“此事,在下也曾听先父传说,当年诛蛇除害时,茅山道士净虚险当场废命,幸为李自然祖师所救,这服蛇经过,他当然知道,李自然祖师推演先天太乙神数时,他也在场,显然,他暗中留了意,捏准时刻,派人前来抢夺此物无疑。唉!真是‘世道险恶,人心不古’这又从何说起。”

    他摇头晃脑,叹息不己,旋即起身作辞。

    宇文杰依着柳姑娘的主意,立时召来牛皮作坊的匠人,将蛇皮交其连夜硝制,于次日晒干后,绘出图式,由姑娘亲手用那赤索宝剑,栽制两副“灵蛇软甲”自己与黑孩儿,各得一副。

    又因灵蛇胆不好保存,遂取出胆汁,另用净瓶装了。

    当晚,天已起更,宇文杰又对二人说道:“姑娘,我因有事,须即日赶去湖南,你对自己的今后去向,不知作何打算,请明白相告,我决定在未动身之前,将你与石生安置妥当之后再走。”

    姑娘顿时玉首微垂,双眉深锁,戚容满面,热泪盈眶,半晌,才凄声说道:“大爷,我乃女流,劫后余生,人亡家破,举目无亲,除那下塘村三间瓦屋外,何处是我存身之所,你叫我能作何打算?”

    说罢,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宇文杰当下既同情姑娘的遭际,又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也不禁黯然伤神,一时默默无语。

    坐在一旁的黑孩儿,眼见两人又说又哭,不明为了何事,他那小小心灵中,实感有点诧异但又不敢插口相问。

    只瞪着那双大眸子,向两人身上,不断地来回转动。

    屋中三人一时均没言语,似此过了一盏热茶的工夫,宇文杰才又问道:“难道你沈柳两家,在这江山县竟都没一脉支亲?”

    姑娘收泪说道:“柳家早已无人,我系于襁褓中,由婆母抚大。至于沈家虽有宗族,但都远在吉安,在断了来往已数十年的今天,又怎肯认我这个穷途末路,孤苦无依的年轻寡妇。”

    宇文杰单掌支颐,俯首沉吟,良久,乃说道:“今沈家母子都已去世,你已失去了依靠,下塘虽是你家,去也无益,且那梁金星家中,也决不会放过你,我今虽为你筹得了一个归宿,但为时尚早,不便相告。我想,还是先将你带到武昌我的老家之后再说,不过,你受不受得住这千里跋涉之苦?”

    姑娘说道:“我并非是不明三从四德的人,只因大爷你待我恩重如山,我一女流,实无法报答。且我自知配你不上,现只愿为你铺床叠被,做名奴婢,侍候你终身,也就心满意足,怎还怕什么千里跋涉之苦!”

    宇文杰连连摇手,说道:“姑娘,你千万不要如此自贬,今房中我们三人身份,看来似各不同,但生在骨子里的命,实差不多少,全是上无父母伯叔,下无兄弟姊妹,孑然一身,缺亲少故的人。虽说我家很有钱,但我又不在乎这些东西,说起来,彼此还不是一样!”

    他刚才说了一句没有兄弟姊妹的话,那黑孩儿却听得很懂,忙来至宇文杰身前,仰首说道:“大哥,我不就是你的兄弟吗?有人欺负你,我能帮你去打他!”

    浑语连珠,足见厚重,只说得宇文杰,不禁联想到今天,他舍身护剑,追扑那道士乙清的情景,着实感叹不已。

    姑娘也不由得听得破涕为笑。

    翌日,宇文杰一早,对她姊弟说道:“我今天要赶往衢州,领回马匹,晌午即可回转,石生,你可在房中陪伴姊姊,不可外出。”

    说毕即离开店房,直奔衢州。

    他向衢州郡衙门,找到柯又奎,取回马匹。这才知道,当他离开柯家之日,柯又奎因惦念妻子分娩的事,已于此时赶回了家。

    后来听说宇文杰赠药催生,以及坐骑被窃各情由,他就断定那窃马贼人,并非和尚,而是浙东雁荡山,那秃顶神鹫伍月秋的门下所为。

    由于伍月秋所订的一项帮规,除了不收女弟子之外,凡是身列门墙的都必须落发,是以,一般不明底细的,多将他的弟子误为僧人。

    他因感于宇文杰赠药催生之义,以窃马贼人,如潜伏江山境内,宇文杰武功既高,必可破获。

    如挟藏远逃时,定须经过江山港,再取道昌山、处州,逃回雁荡山,乃又星夜赶回衢州禀明郡守,派了两批手明眼快的捕头,埋伏在昌山一江山港一带,伺机擒贼竟因所料不差,派出的公人,恰与贼人及宇文杰等,三下里在江山港碰个正着。

    宇文杰于天未晌午,即已回转,带回姑娘的几身朴素宫装和黑孩儿的全部衣服鞋袜,以及一些妇女用品等,姑娘一看,说道:“大爷!我看你身上的衣服,也够脏了,怎不买身换换!”

    他笑道:“我的衣服多着哩,现存放于新塘边一个柯姓的家中,我还想凑合两天再说!”

    姑娘今层为黑孩儿梳了一个头,梳得前发齐眉,现换了一身新衣,显得更是神气。

    他因不惯穿那鞋袜,试了一会,觉得别别扭扭的又将它脱了,仍旧赤着双脚,跑出跳进。

    少顷,姑娘又说道:“大爷,自你今晨走后,这店中即出现了几个神情诡异的汉子,老少全有,出出进进,借故暗向这房里窥觑,一定不是好人,不过,我见他们看见石生,似有怯意,一经晤面,即行走避。这由于你,昨天在此闹的事儿太大了,恐怕暗中有人,于你不利,我们还是以早早离开此地为上!”

    宇文杰闻言,不禁一阵冷笑,说道:“有我在此,怕什么!”他又仰首唤道:“石生呢?”

    那黑孩儿由院中一头钻进房来,说道:“大哥,唤我吗?有什么事?”

    宇文杰笑道:“喂!石生,你会挽车吗?”

    黑孩儿说道:“我会呀!牛车、马车都成。”

    宇文杰遂请店家买了一架蓬车和一头健骡停放院中,又将赶制的“灵蛇软甲”两副,分别放在两个特制的樟木匣内。

    准备明日启程,西去湖南。

    次日一早,姑娘将她姐弟两人衣物捆成一包,连同灵蛇软甲,由黑孩儿送放车内,然后,黑孩儿又将姊姊扶上骡车,自己跨坐车辕,挥鞭驱车前进,宇文杰骑马随车而行。

    当晚,抵江山县城,正当落店投宿之际,忽瞥见从西驰来一骑,上面坐个一身劲装,腰间扎着一面蓝色小旗,面膛微黑,目蕴精光,两旁太阳穴高高凸起,年约三十岁左右的汉子,似赶急路的模样,匆匆忙忙,也在这家客栈门前落马。

    这时,店中已出来几批伙计,一面忙挽车牵马,一面领着客人进店,宇文杰立身檐下,眼见伙计将马车送店中,由黑孩儿扶着姑娘,他提包裹木匣,一行三人正起身进店,忽瞥见东面,又驰来一骑,在三人身后下马。

    他不禁回首一看,来人是个年龄甚高的老者,昏黑暗里虽看不真切形貌,却见他颏下蓄有一撮山羊胡须。

    这时,又瞥见先由西面来的那个劲装大汉,本是准备进店的,今见那老人来到,忙刹脚止步,回身上前,帮着挽住马缰,搀扶老人下马,执礼甚恭。

    他看在眼里,也未留意。

    他领着姑娘姊弟进店,拣了一个三开间的上房,她姊弟同住一间,自己独住一间,三人分别洗浴已毕,然后,同在中间客座晚餐。

    席间,姑娘轻声说道:“刚才进店时,随我们身后来的那个老人,我似见过一面,就是昨天早晨,在江山港店中,曾见他由外面进店,与我们对房住的两天,匆匆一晤后,即回身走了,至于那个由西面先他而至腰扎小旗的汉子,亦恐非善类,大爷,今晚你可留点神儿呵!”

    宇文杰呵了一声,并没有言语,半晌,才说道;“石生,今晚,你也得警醒些!”他听了姑娘所说,颇不放心,饭后,到马厩前一看不由一愕。

    原来厩中除了自己的一骡一马和另有一头小黑骡之外,并没有那后来两人的马匹,明明已经进店,怎的不见牲口。

    但又没留意那两人是住在哪间房里,致无法打探,遂回房中,将此情对姑娘一说,以为那两人即已走了,今晚或可无事。

    姑娘不由双眉一锁,所持意见恰恰与他相反,乃说道:“如所料不差,那两人今晚一定要来,大爷,你只严加提防没错!”

    他将木匣想放在姑娘床下,姑娘拦着,说道:“放在床下何用,你和石生,各披上一副多好!”他一想,也对,遂说道:“我用不着,你与石生,各披一副吧!如贼人来时,也安全些。”

    他又因黑孩儿好勇斗狠,夜间恐怕他轻敌坏事,乃再三叮嘱:“如夜间外面有什么动静,不可离开,只守在房中戒备,护着姑娘要紧!”

    睡至中夜,黑孩子儿猛一抖身,跃下床中,摸着匕首,刚一来至窗下。

    即听得窗外一阵衣襟带风之声,随就有一妇女口音,向窗内低声说道:“孩子,不要出来,谨防贼人偷袭!”

    接又听得屋瓦上,也有人说道:“灵蛇软甲,我是见过的,恐就在那对木匣内。”

    床上的姑娘已自惊醒,她心头虽然极度害怕,但有石生陪在身旁,相信他的气力大,定能保护自己,遂亦起坐在床沿,看石生捉贼。

    黑孩儿知道姊姊已醒,并不理会,只将晚间准备好的梭形石子,抓了一把,两眼不住在觑定窗口。

    少顷,听得院中一阵脚步声,渐渐接近窗口,蓦地瞥见眼前白光一闪,由窗外伸进一柄刀尖,似想撬门,又像似怕惊动房中之人。

    那柄尖刀插进门缝数寸之后,随又抽了回去。

    他看罢,暗笑这贼真笨,再倾耳一听,对面房中,也有了声息,想是大哥已醒,但也没留意。

    不一会,那柄撬门的尖刀,又伸进了,他现已急难再耐,口中含着匕首,轻轻伸手将窗户门闩一拉。

    猛向内一带,窗门骤开,右手一扬,将掌中那把石子,全力向外打出,听得“唉呀”一声。

    就见有条黑影,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几步,即摔倒院中,跌地不起,另有一条黑影,闪身向右一让,想已贴立窗旁,怕遭狙击。

    这时,突听自后窗传来一阵金风划空之声,接着,姑娘就是一声尖叫,又“扑通”一响,似已由床上摔落尘埃。

    他急忙拧转身形,跃进床前,两脚尚未着地,忽瞥见眼前两点寒星一闪,迎面袭至,随伸手一抄,已将暗器接在手中,原来是两支钢镖,接又听得后窗外,隐隐传来一阵妇女娇叱声,越去越远。

    他俯身搀起姑娘,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唉!”姑娘唉了一声,随着黑孩儿一扶之势,坐上床沿,悄声说道:“石生,我背心有点痛,你摸摸看,是否受伤?”

    黑孩儿探手一摸,并没伤痕,只背部衣服,破了制钱般一个小孔,随手又在床头间,摸得一支钢镖,这才领悟到,姑娘是被这支钢镖,掀落床下的。

    乃笑声说道:“姊姊!你今晚幸亏穿上灵蛇软甲,不然,定要受伤,没要紧,只是衣服破了一个小孔。”

    姑娘听说没伤,芳心稍定,遂说道:“你去关上窗门,来睡吧!”

    “大哥恐已出去了,现对房声息毫无,想尚未回来,你先睡吧!我要等一等。”黑孩儿边说边待关闭窗门之际,在那一片星光依稀下,蓦地瞥见一条纤细白影,由院中闪进右对面一间房里去了,心想:“这倒不错,原来贼人,就住在对门呀!”

    旋听得宇文杰敲门声,黑孩儿打开房门,将他迎了进来,又去寻火绳,准备燃灯点亮,宇文杰伸手一拦,悄声说道:“慢着!”

    姑娘见他进房,不愿再睡,也起床了,这时院中亮起一片火光,接着,人声嘈杂,由远而近,均已集在窗前。

    宇文杰知店中闹贼,已惊醒店家,忙先打开窗门一看,院中黑压压的立着一蓬人,正交头接耳,窃窃私议。

    他一面命黑孩儿燃起灯亮,一面打开门,踱至院中,只见地下躺着一人,满脸是血,模糊不清。

    再就火光仔细一瞧,眼珠落眶,双目已瞎,两颊皮开肉绽,全嵌进了一些梭形小石,口角沁血,齿舌似亦有伤,周身已硬直如冰棒,显已气绝多时,心想:“定是石生干的,这孩子出手,也忒重些!”

    少顷,店家请来的地保已到,验罢尸后,亮起灯笼,又赴各房间盘查客人,见宇文杰携有眷口,只略略问了几句,也没言语,遂自引去。

    他们三人关罢房门,姑娘立即悄声问道:“大爷,你今晚上哪儿去了,是遇上什么人吗?”

    宇文杰微一叹息,说道:“今晚若不是一个女郎暗中相助,惊走贼人,唉!我恐怕没这么快回来,也不会如此太平!”

    原来宇文杰睡至中夜,即听出远远传来阵阵衣襟带风之声,知已来了夜行人,且还不止一个。

    当下,遂跃身下床,背妥长剑,打开后窗,带好窗门,飞身上了院角一株大树,暗伺动静。

    遥见东面来了四条黑影,内有两个身法奇快,率领在先,另两个落后稍远,转眼间,四条黑影,齐集在东边隔壁一家屋顶上。

    随即听得一个苍劲口音,沉声说道:“那人并非易与,尤以那个黑孩儿为甚,今晚,你们不得轻动,老夫虽然亲自出手,也只以那件东西到手为主,并不准备多事纠缠,你们可退下暗里伺候!”

    这时,遥听远处,忽传来一声清脆的语音,说道:“辛瘤子,枉你一世精明,今晚你看走了眼啦!”

    同时,宇文杰亦想挡住来人,不让进店。

    遂折下两段树枝,握在掌中,颠了一颠,运出三五成真力,猛向发话的那个苍劲口音者,与另一条黑影抖手打去。

    那四条黑影,听罢远处传音,方自一愕,忽又听得脑后风生,有物划空而至,众人同时四外一闪。

    发话那人,到底了得,反手向上一抄,接住来物,原来是段树枝,顿觉不妙,忽又见身旁同伴,竟有一人应声后倒,坠落屋檐,更感一惊,即扭头向身后那株大树,沉声说道:“是哪方好友?可否请来一见!”

    宇文杰一招得手,已先声夺人,遂由树上凌空平射,跃上屋顶,朗声说道:“在下在此,已候驾多时,不知各位来此,究有何见教?”

    同时,已辨清发话那人,就是晚间所见,那个蓄着山羊胡子的老者。

    “噫!原来是你。”

    那老人噫了一声,说道:“宇文小侠,你这两日,在那江山港轰轰烈烈的一番行为,确令老朽辛无畏心折。不过,老朽顷受人之托,要向你谋件东西,正准备明索,不愿暗取,且你已有两套,老朽只须其一,你如不见机,可莫要后悔!”

    宇文杰听得心头兀自生气,遂厉声说道:“辛老前辈,我看你年尊份上,本存有三分敬意,你竟如此大言相逼,未免欺人,东西在我,身边,你既打算明索,不知你如何索法?在下一一候教就是,决无后悔。”

    那老人哈哈一笑,说道:“宇文小侠,你这副胆量,就够人佩服,这样吧,只要你能接我三掌,老朽掉头就走。尔后,任天大事故亦决不与你为难,否则,你即须交出灵蛇软甲一套,由老朽带去。”

    宇文杰也怒声说道:“莫说是接你三掌,就是钺斧相加,在下也不畏惧。”

    老人用手向南一指,说道:“好,我们在那城隍庙前相见!”说罢,只见他拧身一跃,已去数丈,转眼踪迹渐杳。

    宇文杰又发现身旁两人,也踪迹不见,此时因无暇兼顾,遂亦运起轻功,紧随老人身后,同时到达庙前。

    那老人见这少年,身法恁快,也颇心惊。

    宇文杰落身当地,急忙提气行功,蓄势戒备。

    老人立定身形,高声说道:“宇文小侠,你要三思,现在还有机会,只待老朽一举手,就不容后悔了!”

    宇文杰一阵冷笑,应道:“不必多言,尽管出手好了!”随听得那老人喝声:“招打。”即迎面袭来一股劲风,力道奇大窒塞呼吸。

    方才两下既已讲得是对掌过招,那就不容再腾挪闪避,而必须凭借各人功力,硬碰硬接。

    宇文杰当即扬掌向上一格,不料身形竟拿桩不住,连退三步,同时,也震得那老人身形直晃。

    他刚一拿桩站稳,那老人立即高声呼道:“请接第二掌。”接声又说:“第三掌也来了。”

    这两掌劈出之后,即风声呼呼,飞砂走石,如排山倒海,迅雷急电般,连续向宇文杰当胸撞来。

    他迎着来势,硬接了一掌,又连步后挫,还未换过一口气来,陡感面前一股潜力剧增,绵绵不绝,当头压到。

    他这时被撞击的正身向后倾,急切间右腿向后一伸,支住身形,两臂平伸一错,又使了一招“龙凤辉映”交相拍出一掌。

    竟将对方击来那团凌厉绝伦的劲风,硬给碰了回去,只听得“砰然”一声大震,顿卷起一阵两三丈高的尘土,迷人眼目。

    这时,突又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娇脆的声音发话,说道:“辛瘤子,你识得吗?此乃前昆仑的天罡掌呀,还不快退!”

    转眼风息沙退,定睛一看,前面哪里人在,只剩下夜静星空,寒风侵骨,那老人早告失踪,他尚待起身去追。

    旋又听得右前方树林深处,似有人轻声叹息,随即发出一阵清音细语,说道:“此老心黑手辣,极难沾染,回去吧!不必追了!”

    他心头一懔,马上惦起了那店中姊弟二人的安危,急刹步停身,向林中拱手,说道:“是哪位武林高人,多蒙暗中相助,可否请来一见。”

    半晌,杳无回音,遂废然而归。

    原来今晚猝然而来,现又咣然遁去的那个羊须老人,姓辛名无畏,因他脑后生得有个拳大的肉瘤,江湖上一般知名之士,或上一辈的老人,凡与他有个交往的,多直以辛瘤子或瘤老儿呼之不以为忤。

    他隐居东天日山上方岩,武功盖代,自成一家,惜乎为人正邪不分,任意行事,只凭一己爱憎,哪管是非屈直。

    是以,在江湖上无论白黑两道,均树有强敌,但他那副嶙峋傲骨,自视甚高,仍旧我行我素,毫无惧意。

    不料前晚,在衢州下游信安江河岸,巧遇茅山道士玄因,护着师兄乙清,乘船北行,辛无畏见他奄奄一息,伤势奇重,忙追问情由,玄因遂添枝带叶,将宇文杰夺宝伤人经过,一一相告,并怂恿说道:“辛老前辈,那‘灵蛇软甲’,乃千年至宝,天下奇珍,由于弟子等武功不逮,致被那厮掠夺,听说,他已制有两副。只凭老前辈声望,取得其一,不让那厮专美武林也好,现江山港吉祥客栈中,尚住有弟子师侄两人,老前辈前去一询便知!”

    辛无畏听得入港,一时贪心大动,遂说道:“我在衢州有事,尚须亲自料理一二日,如你所说不差,我先赶去江山港看看!”

    他遂于次日凌晨,来到江山港客栈,寻着乙清的两个俗家弟子,一经询问,才知宇文杰已去衢州。

    他又折返衢州料理私事后,始于第二天中午,骑马来到江山港,听说宇文杰已走了半天,乃打马急迫,命两弟子随后跟来,一落客栈,知宇文杰也住此店中,心想:不妥,乃又改了下处。

    当晚,他倒不是怯于宇文杰的上乘武功,而是被林中发话的那位少女,道出了这少年的来历,为“前昆仑”三字所慑,乃悄然遁走。

    至于那个腰悬蓝旗,与他在店前相遇的汉子,乃赣东怀玉山小百丈峰,在江湖上独树一帜的绿林巨魁,紫旗樊-的第二弟子,蓝旗崔文虎,遵师命赴浙东雁荡山伍月秋处公干,与辛瘤子相遇。

    得知就理,即锐意相助,不料当晚在屋面上,有人暗中发话,讥笑辛瘤子,他一听口音,觉得好熟。

    如果是她,自己还是以不露面为上,灵机一动,遂借宇文杰击出一枝之便,故意翻落屋檐,决心不淌这淌浑水,趁隙溜走。

    一夕无话,黑孩儿因惦念住在对房的那个贼,天一亮,他即来到院中伺候着,看是何人,旋见一个年约廿余岁的白衣女郎,牵着一头小黑驴,出店而去。

    打从身前经过时,不禁向他颔首微笑,心想:昨夜闹贼,原来也有她呀?遂将此情,进房告诉宇文杰。

    宇文杰惊问道:“走了多久?”

    “刚才出店嘛!”

    他追出店门,向大街两头一看,哪有什么女郎。

    询问店伙,知己去西,及至赶出西门,亦未见踪迹,心想:骑着毛驴,能有多快,试追她一程看看。

    遂运起轻功,一路向西追赶下来。

    转眼已追出了十里远近,来至一处三岔路口,正刹步停身,筹思打从哪条大道前进之际。

    忽一眼瞥见道旁的大树上,有张白纸小条,随风飘荡,见那张纸条,是以一段小树枝,用内家“穿针贯石”的上乘手法,钉在树干上的,当下不由暗自一惊,这人的内功真高,实前所未见,今失之交臂,殊属可惜。

    忙揭下纸条一看,上面系用焦炭写的几字:“请不必再追,君驾西行,前途险阻尚多,盼格外留意!”

    他看罢之后,心头不禁惘然,若有所失。

    呆立了一会,遂将纸条向怀里一揣,奔回客栈,见柳姑娘刚才起床,乃问黑孩儿道:“石生!你见那个白衣女郎的形貌如何?”

    黑孩儿瞪着那双大眸子,仰首答道:“她长得很美嘛!”

    宇文杰一笑而罢,三人又继续登程,当天下午,就到了新塘边柯家。

    柯金奎父子,一见宇文杰来到,即开门迎入,又见携有女眷,遂由柯老太太及女儿灵玉,将柳姑娘迎入内室休息。

    正当那姑娘柯灵玉出进于堂厅,宇文杰猝见之下,不觉暗惊,她不但生的玉首蛾眉,明目皓齿,而款步轻盈,行经身前时,竟宛如施鸣玉姑娘无二。

    仅在年龄上较稚而已,心想:世间上怎有两个生的恁般相似的人,不知不觉间,一时竟看呆了。

    柯金奎见状微喜,即朗声问道:“小友!你追回失马,以及别后情形如何,可否见告一二?”

    他被这一语惊醒,始感突然,急忙暗自收住心神,除那灵伽被困,临终赠剑一节,因有关老禅师生前清誉,不忍张扬外,遂将其余经过,滔滔不绝地一一相告,连室内女眷,亦全伫立屏门,听他追述往事。

    一时柯家男女老少,对这位少年,几视为天人,尤以姑娘灵玉,对他那身武功,芳心向往不已。

    次日一早,宇文杰取过原存包裹,一行三人,辞别柯家,登程西进,离开新塘边约有数里。

    宇文杰坐在马上,傍车而行,忽瞥见姑娘,掀起半片车帘,玉首微偏,说道:“大爷!你看柯家的老少男女,全家为人如何?”

    宇文杰笑道:“我在他家,仅有两个整夜不到的时间,怎能知道许多,不过,依我看来,除内眷不大清楚外,柯家父子为人,都很热情,尤以他的大儿子柯又奎为甚,我寻猎失马,深蒙相助,至今犹令我感念不已!”

    姑娘仰首向上一盼,笑道:“我也并不是说,他家尽是坏人呀!”

    宇文杰不觉一怔,说道:“柳姑娘!你刚才问我那话,究是何意?”

    姑娘说道:“除他长子,我没见得外,其余的人都好,只是他的次子小奎,大爷!想你没甚留意?”

    他不禁诧异,惊问道:“你看见什么?”

    姑娘面容一肃,正颜说道:“柯家次子小奎,我见他,未语先笑,迹近轻佻,眼神不定,视物游移,贪心甚重。又见他双眉间,晦纹上冲天庭,主应横死,不得善终。”

    宇文杰不禁扭头一笑,说道:“你真的还精通星相?”

    姑娘又伸手向车后一指,说道:“你看看车后横木中央,印着是件什么?”

    他勒住坐骑,果见车横木中间,有个用白垩印的三角小旗,旗内还有种什么标志,却不甚清晰。

    他看罢暗自一惊,这是绿林中人,互通声息的一种暗记。今天怎地弄到自己身上来了?即打马赶至车旁,告诉姑娘,并主张将它擦掉。

    姑娘笑道:“大爷,你聪明一世,怎的糊涂一时,即知道这是绿林人物的一种记号,这表示它已经对我们留意了。如若把它擦掉,不但于事无补,而适足以示怯,那怎么可以呢?如所料不差,这事定乃柯小奎捣的鬼,今后,请你遇事小心就行了!”

    宇文杰呵了一声,说道:“我记起来了,当晚,这黑马被窃时,我和他父亲,都非常着急。他在一旁虽说了几句深自埋怨的话,但神色自若,好像对失马一事,有所预知似的,看来这厮,果真不是好人。唉!算了吧,我们应看在他的父兄的情面上,遇事小心点就是!”姑娘将车帘一放,缩身车内,说道:“大爷,你说得极是,我们为人应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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