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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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畹艺高胆旺,款摆柳腰儿,微一侧身,让梦熊扑个空,手起剑落,削下他的一条臂膀来。

    正要跟进一剑送他上路,背后赵岫云已到,只得翻身迎敌。

    这时候万梦熊痛得面目扭曲,血涌如潮躺在地上打滚。

    万钧看了愤然暴怒,反手抽剑,高声喝道:“你们退下去,让我拿人!”

    喝着,他运口气,挺剑直冲盛畹。

    岫云等喘息着退下,这一老一少两条剑一接触,便和刚才大不相同了,互刺互击,忽扭忽散,进如掣电,退如流星。

    两对眼珠冒火,四条臂膊纵横,兔起蛇伏,龙翔凤舞的,彼此咬定牙龈,杀得个难解难分。

    原来这个万钧,却是梦熊的叔父。

    先头老头子原想看在王氏面上,留下盛畹一条命,这会看侄儿受了重伤,不禁愤火中烧,杀心陡起。

    他斗到急切里,忽然改换门户,使出浑身解数,云翻雨变,一根剑飞出万道银蛇,真有神出鬼没之妙。

    直迫得盛畹力尽筋疲,汗流浃背,欲罢不能。

    勉强又斗了三五个回合,委实支持不来了,正要反刀自裁

    霍地窗格大开,帘帐尽落,王氏一身短靠,飞了进来,一声不响,手中一对虎头护手倒须钩,直奔万钧。

    老头子大叫道:“华家嫂子你来得好!”王氏喝道:“姓万的,你是助纣为虐!”

    话声未止,两般兵器已是碰到一处。

    盛畹眼看王氏来临心中大喜,一挫身又向赵岫云扑了过去。

    于是岫云、闻楚杰、吴大雄合战盛畹,万钧独斗王氏,直杀得灯火无光,烟尘滚滚、难分轩轾。

    好在这个厅原是练功演武用的,所以尽够施展的。

    无如盛畹已是累透了的人,怎经得三条猛虎车轮似的夹住她狠命包围,虽然拚力进攻,可是终难得手。

    这时扶梯上早已堆满了人,楼下更是挤得密不透风。

    王氏深恐时间拖久,盛畹力弱终会落败,急忙抛下万钧,窜过去,运足千百斤神力,双钩齐下,扫开岫云楚杰大雄三种兵器。

    她喝一声:“盛畹,快上屋!”

    王氏又扭回身迎住了万钧。

    盛畹纵到窗下,燕子穿帘,翻飞上瓦。

    赵岫云不舍,一个箭步追了过去,刚一作势腾跃,冷不防王氏霍地翻躯,斜刺里递过一钩,勾去他左臂上一大片肉。

    赵岫云大叫:“婆子厉害!”

    倒退三五步站住时,王氏已是穿出窗户去了。

    万钧第一个扑到窗前,盛畹伏身对面瓦上,扣紧弓弦正待追兵,万钧一露脸,她便放出一个弹丸。

    弦声响处,老头子急忙横剑迎上,铿然一声。

    弹中剑叶,火星乱迸。

    盛畹一股气衔接看放出十三个连珠弹,万钧这便不敢追了。

    王氏眼看敌人不会上屋,绕到盛畹背后,一把抓住她,四条腿风一样的快法,一闪眼工夫便离开了赵家。

    万钧回头拦住赵岫云说道“你们千万别追,他们母女过去是有名的神弹,委实厉害不过,今天侥幸我没走,不然你们都别想活。”

    说到这里,听见万梦熊在屋子里杀猪般惨叫的声音,又嚷道:“我们先救梦熊的命要紧啦!”

    边说,边跳进屋里去了。

    一群人忙着替梦熊敷药止痛,闹了半天,天色已经黎明了。

    大家精神初定,赵岫云马上开个紧急会议,一开口便问万钧,盛畹和王氏是那一路的人氏?

    老头子叹口气说道:“岫云,我在南京,常听见你干下不少坏名誉的事,我总是不大相信。

    现在我是真的有些可疑你了你到底为着什么事情,和王氏她们两母女结下深仇?你说!”

    岫云道:“我和她们一次面也不曾见过,那里来的仇怨我自己也弄不明白。您老人家先说她们的底细,也许这个仇是间接来的!”

    “华雄天这三个名字,你该听见过的罢!”

    “我由我师父口里听见过这个名字”

    “那个婆子便是雄天的浑家,雄天的本领,在北方无论前后辈没有见过也听过,那简直是水陆两路尖上尖的一位英雄。

    只可惜不到三十岁便伸腿了。他本来不事家人生产的,死后一穷精光,寸草俱无,他媳妇那时刚有二十几岁,还是花枝模样的人儿,遗腹生了一个男孩子,偏偏又给他死掉了,剩下她孤单一个人。

    她一气便离开家乡,到处飘流,有人说她在关外,又有人说她在京里,到底在那里却没有人说得清楚。

    前年我到保定府,在万居旅店碰看她,那时候她便带看一个姑娘,那就是刚才和你动手那个女子。

    我们见面后倒亲亲热热的谈过一天话,据说那姑娘是她的干女儿。她娘家姓王,她的父亲也是有名的人儿,叫做王大福。

    我和她分手以后,就不知道她又上那里去了。你既是和她不会见过面,这一段冤仇又是那里来的呢?”

    闻楚杰听到这里,跳起来说道:“岫云!她莫不是石南枝的什么人?”

    赵岫云忽然变色道:“老闻,你这话奇怪,我们和石南枝又有什么仇恨”说着又递了一个眼色。

    楚杰会意,坐下去低头不语。

    万钧道:“你们鬼鬼祟祟的干么?有什么话,说出来也有个商量,没得藏在肚子里闷煞人的。

    告诉你,我是不能长留在这里的,你们和她们母女结下深仇,我一走,你们就有重大的危险。

    趁我没有走的时候,对我说个明白,如果你们有对不起人家的地方,我出头找她说和。你们别不知好歹,好好的讲出来。”

    岫云道:“您老人家总喜欢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在我看她们无非是受什么人贿赂出来做买卖生意的,根本我不认识地,这仇字又从何说起?”

    万钧道:“石南枝又是什么人呢?”

    岫云道:“这个么他是真定县有名的人物,可惜不学好,忽然做起强盗,而且还杀死两条人命。

    后来被县里捉去,他自己畏罪撞死公堂上,那简直和我点水无干,只不过那时侯那个知县何文荣和我却十分交好。

    所以就有人怪我不曾替姓石的说情,然而他一上公堂便自己撞死了,这教我有什么办法呢?”

    楚杰接着说道:“姓石的自弄出抢案以后,岫云倒非常记挂着他,想进去向何文荣买个关节,那是我不许他这样做的。因为我觉得一个人学上一点武艺,做强盗杀起人来,那算什么”

    万钧忽然狞笑道:“你们倒是一派正气!闲话不用说,还是派几个人上外头查查,探听去吧。

    在我看她们母女必定是住城里的,查到一点消息,不准你们动手,要马上回来告诉我知道!

    我先和她们开个谈判,说明曲直。如果曲在你们,我便不管,不然梦熊的一条臂膊那是不能白丢的!”

    边说,边站起身,踢开凳子,退到屋里歇息去了。

    这里岫云便对这几个心腹走狗说道:“我听说石南枝在南边娶媳妇,也许就是石家的新娘子。

    一个晚上发生两次刺客,这真的有些奇怪。我自信除了姓石的,并没有其他仇人,但与石家有关系的人我都认得,又的确没有这样艺臻上乘的女贼。”

    闻楚杰道:“我想两次刺客,一定是合伙的,上半夜那个男贼,如果能够捉住他,就好了,可惜你”岫云道:“我何曾不想捉住他,那家伙身手非常矫捷,搠我一刀不着,跟进来一阵拚命,偏是门口灯光暗淡,看不清他的路数,所以被他溜走的,我又怕暗中有伏不敢追。”楚杰道:“他的面貌如果认得”

    “这是废话,我又不曾生有夜眼。”

    “我们想法派人上石家去打听,也许有个水落石出。”

    “我马上到县里去,你可以带两个人街头走走,楼下那一群饭桶也得警告一下,刺客认做家里人,我还要他们有什么用!”

    “总是你将来的姨太太害人,谁教你偏让她可以上楼呢!”

    大雄接着说道:“真的那女子的身段怪像小桃,若不是她心虚作势蹲伏,我将乎也让她瞒过了。”

    岫云道:“这不是谈闲话的时候了,我们分头办事要紧,今儿晚上还得防备她们再来呢!”说着,便散了会,各干各的事去了。

    王氏拖着盛畹逃了回去,换过衣服,才发现盛畹身上已是受了好几处剑伤。王氏一边忙着替地上好伤药,一边抱怨着道:“我说的话你不相信,现在弄得打草惊蛇,不特白冒危险,而且大祸就在眼前。

    夜来若不是我睡醒就看你去,这会儿你还想活?我的意思,最迟在今天晚上就得离开这地方,报仇两个字,只好过一时再说。”

    盛畹一来因为用力过度,而且又受了伤,二来行刺不成,痛心已极,听了王氏这几句话,好像兜头浇了一桶冷水。

    一阵气急上攻,口喷鲜血,往后便倒。

    王氏大惊,急急把地抱到炕上,拿出一些定神药,冲水灌救让她睡下。

    外面李大庆忽带着贾得贵走了进来,王氏向他们摇着手,低声说道:“受了伤,我们外头说话罢!”

    说着,三个人来到后面小屋子里坐下。王氏把夜来经过的情形说了一遍。贾得贵老泪涔涔怆然说道:“我在家里刚殓过王长胜,忽然二少奶奶来了,一定要迫我带路到赵家,我劝了几句话,二少奶奶十分生气,我不得已”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他又说道:“总算二少爷在天之灵,您老太太会惊醒来,赶去救了二少奶奶。

    奴才的意思,暂时还是请二少奶奶离开真定县的是。赵家一个晚上闹了两次刺客,今天必定呈报县里,如果县里派差挨户搜查起来”

    王氏接着说道:“可不是,眼前官私两路我们都不是赵家的对手,我已决定今天晚上离开这地方!”

    说着,回头又对李大庆道:“我们那三匹马,请你预备一下,黄昏时我们就出城。”

    李大庆道:“那三匹马,因为家里留不下它,把它交给我一个堂兄弟喂养。我这个兄弟是个马贩子,他的家住在南庄。

    那地方便是上保定府的大路,我想把马带进城来怕惹人注意,倒不如就那边上马,比较妥当一点。”

    王氏道:“那很好,你等会先去通知你兄弟一声,下午太阳没落时,雇一辆骡车来,到南庄换马上路。”

    贾得贵道:“二少奶奶受了伤能骑马么?”

    王氏道:“她的伤并没有损坏筋骨,还不妨事的。”

    贾得贵听了,便站起身说道:“家里有许多事,我不能多留这里,饭后再过来送行。”

    王氏道:“外头耳目众多,你就不要再来了!”

    贾得贵垂头挥泪无语。

    李大庆过去挟住他,说道:“我们一块儿走。”

    回头又对他的媳妇梁氏道:“我到南庄,你照管着虎哥儿,让老太太歇息-会。”

    说着便同贾得贵出门去了。

    李大庆和贾得贵分手后,一直扑奔南庄,见着他的兄弟大福把话说个明白,大福留他吃一顿午饭。

    饭后又闲谈了一会,才让他进城。

    那时候已交末刻,李大庆一看天色将要下雪,两腿如飞的急急赶路,进得城来,抬头又碰得贾得贵。

    一见面,贾得贵便说:“你怎么去了这会才回来?刚才我又送钱到你家里去,二少奶奶和老”

    说到这里,李大庆眼尖,看见有个家丁模样的人站在一边,很留心的样子在听这边说话。

    他急忙截住贾得贵,笑道:“短我一点钱,何必巴巴地又送去还我呢,好哥哥我请你上六和轩喝杯酒去!”

    说着,扯着贾得贵一只手便走。

    走了十来步,又低声说:“你太大意了,那边那一个家丁便是赵家的人,你偏是二少奶奶老太太随口乱说。”

    贾得贵怔一怔,站住要回头去看时,李大庆不由分说,用力握紧他的手,急急拉着他转进一条胡同。

    他变着颜色说道:“得贵哥,你真是不知死活,这站住一回头,不更添人家一分疑心么?老太太吩咐你不准过去,你偏要过去,到底你是怎么啦!”

    贾得贵喘息着道:“我怕二少奶奶这一去,路上要用钱。”

    “你见着她们娘儿了?”

    “我见着你的媳妇,她说,二少奶还没有醒来,老太太是拾掇了大半天行装,才躺下去歇息的。我不敢惊动她们,把钱交给你媳妇就出来了。”

    “看见虎哥儿没有?”

    “你媳妇背着他呢。”

    “你出来时候碰着赵家的人么?”李大庆低头想一想问他。

    “我没留心。”

    李大庆道:“现在我不敢就回去,索性到六和轩躲一躲,我总怕刚才赵家那个人跟在后面注意我们。”

    说着,两个人便上六和轩来。

    一进门,就看见好几个赵家家丁围着县里头两个马快在一边喝酒谈天。

    李大庆稍一踌躇,硬着头皮进去,拣了角落里一个座儿坐下,那边十几对的眼珠子不约而同的都掠了过来。

    李大庆装作没事人儿,高声喝道:“快嘴李,替我来三斤酒,要自己动手,别让那些孩子们扣了分两。”

    那个胖子掌柜听了大笑道:“李大哥,还是这样小气鬼,告诉你,我们这里伙计大方得很,也许你要一斤酒,他们会给你一斤十五两,要自己动手,恐怕就没得你的便宜。”

    边说,边探了一壶酒送过去,又笑说道:“大哥,你是不要烫壶的是不是?”说着,走近桌沿,压低声音说道:“老贾,你怎么还在这里,县太爷上府上搜查去了”

    接着又放声笑道:“李大哥近来越发发福了”

    笑着,伸手一拍大庆的肩膀,又低声道:“赵府闹刺客,疑是你们二爷的朋友,现在闹得满城风雨,你们当心点。”

    说着,又嚷道:“你媳妇偷汉子,大家都知道,你不承认算什么?”他边嚷,边跑了开去!

    这里,贾得贵只是直着两眼看住大庆。

    大庆急忙伸手桌下轻轻一拍他的大腿,口里笑道:“快嘴李,外头谁不知你媳妇跟我有交情,你别装做不懂事样子”

    边笑,边举起酒杯儿喝酒,却把眼睛看着酒壶,低低地说:“得贵哥,你得镇静点,什么也别管,管你的酒杯。”

    说着,又叫了一只熟鸡,两个人相对着慢慢喝酒。

    闻楚杰自赵岫云上县里去后,他便分派了三五起人到街上来侦察,自己打扮得轻裘缓带,儒雅风流的。

    带着两名家丁,穿街越巷到处闲行。

    这会儿他在一家布庄柜上和掌柜的说话,忽然马得标闯进来。

    他垂手打了个跺儿,站起身回说:“刚才我在南直街碰着贾得贵和李大庆,他们俩鬼鬼祟祟的交头接耳。

    他们神色似乎有些张惶,只听得贾得贵说送什么钱到李大庆家去,以下还有什么二少奶奶奶的称呼。”

    闻楚杰抢起来,一转眼珠道:“那个李大庆?”

    马得标道:“也是贾得贵的好朋友,我认得他的住处。”

    闻楚杰回头便对跟着他的人说道:“二爷这时候该回去了,你赶快请他报告县太爷派兵包围李大庆家!”

    闻楚杰说着,匆匆地带了马得标离开布庄一直扑奔南门。

    roc扫描cyrixsunniocr旧雨楼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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