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拜山规矩来解决问题,就表示问题以江湖方式解决,即使有我的朋友知道了这件事,也必将受到江湖道义的约束,不能泄漏出去。所谓约束,就是指我在拜山时,对方所采的手段,如果他们规规矩矩,我死而无怨,我的朋友也只能以江湖规矩再来求公道。如果他们乱了规矩,用不正当的手段对付我,那我在外面的朋友也可以用各种的手段来对付他了。”
孔金花笑了起来道:“我说吴元猛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讲起仁义道德来了,敢情是被你逮着小辫儿了,不过你也太冒险了,为什么不预作个安排呢?”
司马月叹了口气道:“老实说,我是不敢安排,吴元猛在这条路上的势力太大了,我没有一个可信任的人,如果所托非人,预先泄了机,还不等我进庄就没命了。”
“你可以去找你师兄郑天涛呀,他是事主,总不会出卖你吧!”
“那当然不会,可是他远在洛阳,来不及通知他了,如果等我回到洛阳再来,那笔银子早已转到别的地方去了,我出其不意,突然而来,就是不给他有个准备的时候,先稳住他,现在我已经确定银子在这儿了,纵然是我在这儿,也可以圈定他,不敢再作其他的变卦了。”
“难道他不能在杀了你之后,再作变动吗?”
司马月笑道:“当然可以,问题就在他对我的了解太浅,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外面,银子当然是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一动不如一静,目前还没有人知晓,如果他在更动的时候,叫人探知了,那不是找自己的麻烦!”
孔金花笑道:“这么说来,目前除了你之外,就是我一个人知道了,要是我把你托我的事告诉了吴元猛”
司马月道:“吴元猛一定非常高兴,而且会运用各种手段杀了我,然后再杀了你。”
孔金花一怔:“他会杀了我?”
司马月笑了笑道:“七夫人,吴元猛既然起先没有让你参予秘密,自然也不会让你继续掌握这秘密。”
孔金花点点头道:“不错,吴元猛是会这么做的,司马月,你可把我给套上了。”
司马月道:“七夫人,我并不是存心害你,而是真心地信任你,事实上你可以不帮我的忙,装作知道就行了,因为吴元猛绝不会想到我在进了猛虎庄作安排,更不会想到我的安排是在你身上,何况,吴元猛不一定会杀你,假如你把话告诉了他,说不定会更受到他的重视与信任”
孔金花沉思片刻才道:“算了,吴元猛除了自己之外,不会相信任何人的,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被称为二太爷吗?”
司马月道:“这倒不知道,那可能有个大太爷在他之上,这个人如果不是他的哥哥,就是他的师兄。”
孔金花道:“不错,是有个哥哥,也就是被他那些弟兄们称为大太爷的人,这个人才是绿林道上的头儿,经常蒙着面,出入各处山寨,发布一切命令。”
司马月一怔道:“我倒没听说有这样一个人!”
“这个人的存在很秘密,也只有他的亲信弟兄才知道有这个人,可是谁都没有见过这个人的真面目。”
“为什么呢?”
“因为这个人就是他自己,他蒙上了面,就是吴大太爷,是绿林道上的总瓢把子,控制着十六处山寨的绿林豪杰,拿下了面具,他又是吴二太爷了。”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呢?”
“为了便于控制而已,在那么多的绿林好汉中,并不是每个人都真心屈服的,当然也会有人想动他这个位子。动一个人容易,动两个人就难了,他一明一暗两种身份,人家就不敢对他有异心了。”
司马月一笑道:“这个人倒是城府很深,可是你又怎么知道的呢?”
孔金花道:“那是有一次他无意之间,把蒙面的面罩留在我的屋子里,我虽然看见了,却不敢声张了,当作不知道,真要让他晓得了,恐怕我就活不到现在了。”
司马月轻轻一叹:“七夫人,你是很聪明,也幸亏你聪明,才能在这个圈子里活到现在,我的事虽然托你了,但是你不必勉强,更不必强求,如果对你有利,你可以把一切告诉吴元猛,换取你的安全。”
孔金花一怔道:“司马月,你这是什么话?”
司马月苦笑道:“因为我发现你的处境很危险了,吴元猛已经对你起疑了,所以才叫春桃姑娘来监视你。”
孔金花笑道:“那没关系,春桃是向着我的。”
司马月道:“不错,所以这才危险,他明知道春桃是你最亲信的人,不会告诉他什么的,偏叫春桃来监视你,这就是对你不信任的表示,假如他叫个别的人来,倒还可靠些,至少那是真正监视你的意思。”
孔金花脸色一变道:“你是说他在事后会对付我?”
司马月道:“可能,他认为你知道得太多了,最不该的是令兄孔九爷,一开始把我领到你的房里去。”
孔金花沉思了片刻才笑道:“没关系,我会保护我自己的,你放心好了!”
司马月轻轻一叹道:“我知道七夫人能够在猛虎庄上参予部份机密而形成特殊的地位,必然有你的把握,因此我只是提醒七夫人一声,心里作个准备。”
春桃在后面道:“是的,七奶奶,您心里最好打个底子,吴元猛好像并不太对劲儿。”
孔金花笑了一笑,淡然地道:“我知道,他不敢对我怎么样的,我们闯下一关去吧!”
猛虎庄中的七巧楼就是这个样子,用错综复杂的夹墙把七座楼分开了,使得距离不太远的七座楼变得很遥远,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才来到青色楼前,孔金花指着门口道:“这是青狮查立的地方,这个人很有名气”
“你知道,他是个大力士,舞两柄铜锤,每柄重五十斤,手下还有十二名爪牙。”
“你听说过这个人,就得捉摸着点。”
司马月坦然一笑:“没什么关系,今天这种场合,他不好意思叫他手下帮忙的,倒是七夫人得小心一点,我可没办法再杀十二个人来保护你了。”
孔金花笑了笑,门是开着的,查立手底下十二名弟兄雁列两边,每个人都擎着大刀,杀气腾腾的样子,查立面门而立,不过距着门还有五六丈。
老远就拱手道:“七嫂,请进来!”
那十二个人都举起了刀,高声地吆喝着,孔金花与春桃吓得脸色都变了。
司马月淡淡地笑道:“七夫人,二位先走吧!”
孔金花颤声指指那些举刀的汉子道:“可是他们”
司马月一笑:“那是做做样子给我看的,绝不会伤害到你们,放着心走过去好了!”
“司马月,你呢?”
“我?我当然也要进去的,只是不能跟你们一起走,我是拜山来的,就必须要接受这个阵仗的考验。”
“他们不会对你下手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但是跟你们一起走,就表示我怕了他了,司马月可不能丢这个人!”
春桃扶着孔金花,战战兢兢地从十二柄高举的大刀下走了过去,查立迎上一步拱手道:
“失礼!失礼!七嫂,没吓着你吗?”
孔金花用手拍拍心口:“查叔叔,你可是真会整人,又不是我来拜山的,你干吗冲着我来这一手呀!”
查立大笑道:“得罪!得罪!等司马大侠进来后,兄弟再向你们一块儿陪罪。司马大侠,兄弟失迎了!请!”
司马月看了那十二名汉子一眼,然后大步踏了过来。
这六对大汉相向而立,每两人之间相距半丈,举刀吆喝着,每人都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司马月通过了第一对,他们只是吆喝着,没有动作,来到第二对汉子面前,他们的手动了一动,司马月的手搭在剑柄上,没有作表示。
到了第三对时,两口大刀豁的一响落了下来,司马月仍是没动。
倒是孔金花舆春桃吓得惊叫出声。
可是那两口刀却在司马月头上半寸处停住了,司马月也像是没见到似的,沉稳地走了过来。
到达第四对汉子面前,双刀再度劈下,这次孔金花与春桃没有叫,她们知道是吓吓人的。
然而出乎意外的是司马月有了动作,身形突地一矮,长剑连鞘敲向左边的那人,右腿盘扫,踢向右边的那人。
两个汉子都是在踝骨上挨了一下重的,痛叫着向后跌出去,第五对汉子沉不住气了,嘶喊着要挥刀上前攻击,查立忽然叱道:“住手!没出息的东西,都滚开去!”
这一喝极有威严,站在第五、六位的四个汉子都退了开去,司马月仍是潇洒地走了过去,一抱拳道:“查兄,请恕在下冒昧!”
查立蓬着一头乱发,颔下刮得铁青,倒有点狮子的气概,他的大铜锤放在脚底下,笑着道:“那里?佩服!佩服!司马大侠,你认准了是那两个会下手的吗?”
司马月道:“侥幸而已!”
“不,这绝对不是侥幸,我是事先就指定的,没有作任何暗示,你能把他们找出来,一定有所根据。”
司马月淡淡一笑道:“查兄知道兄弟是少林门下?”
“不久以前才听说的,名门大派,不胜钦仰,不过五年前兄弟也会过贵门下的另一位高手朗月大师”
“朗月师兄是在门的,兄弟是俗家。”
“那有什么差别吗?”
“有的,在门弟子出师不须经过考验,朗月师兄修习的是外功,兄弟则是修习内家,学的是以意测敌心”
“司马大侠能再说得详细一点吗?”
“可以,内家重在制敌于机先,也就是说,发现对方有伤我之意时,在其意念初动,未见之行动前,抢先出手。”
查立道:“那有什么好处呢?”
“对方如生杀机,出手必凶,唯其是杀手,势必凌厉,那时对自己的防御必虚,抢得先机,攻之必克,就像一个人拿了弓在我面前,他是可守可攻的,如果他的弓上搭了箭,已有攻我之意,但仍有防守之力,等他用力拉用弓时,杀机已现,却是防卫最弱之际,也就是攻击他最好的时机,等他的箭脱了弦,那时就是对方取得绝对优势,我为劣势了!以意测敌,就是算准那刹那的机先。”
查立动容道:“佩服!佩服!可是我那两个弟兄久经大阵,神色间已不会有形迹显示了,他们跟别的人一样的行动,司马大侠是如何得知他们有杀机呢?”
司马月一笑道:“查兄,眼神!从他们的眼神看出来的,一个人如果能把杀机练到眼神中都不露形色,那就是最高的境界了。”
查立笑道:“不错,看来我这些孩儿们还得多练练!”
司马月笑道:“没有用的,查兄,如果他们能练到那个境界,该由他们来指挥你,而不是你去指挥他们了,到现在为止,我只遇上过一个那种高手。”
“是谁?什么人有此境界?”
“吴元猛,金刀镇凉州吴二太爷!”
青狮查立先呆了一阵,然后才哈哈大笑道:“不错,吴庄主是咱们道上第一高手,当然不是我们所能望其项背的,司马大侠,你是为追查郑天涛的失镖而来?”
“是的,谙查兄方便!”
“你认为我这里面藏着失镖?”
“目前兄弟不敢胡作猜测,就等查兄一句话。”
“我说没有,你是否会相信?”
“兄弟对江湖上的豪杰多少有个耳闻,知道查兄是个说一不二的豪杰,只要查兄说一句,兄弟立刻就走。”
“你这么信任我?”
“是的,因为查兄是条汉子。”
“吴庄主告诉过你了,你非要看一下!”
“吴元猛既然能将杀机隐于不露于色,他的话就不能相信,但查兄却不是这样的人。”
查立很感到意外,顿了一顿才道:“司马大侠,我什么都不能说,如果你一定要进去看,我只有用双-拦阻你。”
司马月顿了一顿才道:“好,兄弟领教!”
查立从地下举起双-,司马月也拔出了剑,把剑鞘丢过一边,两人就是这样相对看着。
约莫过了一盅茶的时光,司马月忽然挺身进击,查立也发-相迎,两人交手了约莫十个回合。
司马月退了出来,弯腰拾起剑鞘,挂在腰间拱手道:“查兄,你淌进这趟混水很不值得,吴元猛分给你的银子不会太多,却要你负全部责任。”
查立一怔道:“司马大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司马月道:“我刚从李逢春那儿过来,在他那儿并没有找到一分银子,你还不明白吗?”
查立道:“我的确不明白。”
司马月道:“但是他的确分到银两的,这是新铸的官银,银锭上的钤记是特定的,市面上尚未流通,吴元猛如果没告诉你,就是跟你的交情不够。”
查立神色一变,司马月再度道:“别的地方都找不到银子,独独查兄这儿找了出来,岂不是查兄要单独负起责任了,不!我知道你跟飞天龙庞盖是生死弟兄,或许就是你们两个人担了。”
查立道:“你怎么知道我那儿一定会有银子?”
司马月笑道:“因为查兄不肯否认。”
查立道:“但是这要讲究证据的。”
司马月一指查立的前胸道:“这就是证据。”
查立低头一看,胸前两道剑痕,划破了衣衫,司马月笑道:“查兄为了不让我进去,必会出全力拦阻,兄弟也要全力取得证据,势必一死相搏,如果我那两剑多推进两寸,查兄这个罪名是落定了,却很不值得。”
查立叹了口气道:“司马大侠,劫镖有我的份!我没有第二句话,随你发落好了!”
司马月一笑道:“我是来讨镖的,又不是代官家来捉人的,查兄如果讲交情,就请把银子交给敝师兄。”
说完回头要走,查立叫道:“慢!你为什么不杀我?”
司马月苦笑一声道:“杀死查兄,我只能追回一部份失镖,而我要追的是全部的失镖,因此我宁可交查兄这个朋友,大家留份见面之情,那份银子就寄在查兄那儿吧!”
查立低下了头,很难过地道:“司马大侠,我很惭愧,屋里有个银梢子,里面是五千两,你说要送上那儿吧!”
司马月叹了一声道:“全部失银是五十万两,查兄那儿不过才百分之一,运到那儿也无济于事,查兄还是先留着吧,如果兄弟能把其余的失银追回,查兄就把那一份添上,否则出事的解官一定会受到参办,他是个清官,赔是赔不起的,只有顶上一条命,查兄对他的家人能照顾一二,兄弟就感同身受了。”
查立一怔道:“什么?总数是五十万两?”
司马月道:“不错,这是征西的军饷,全部是五十万两,分装了十轿车子,每辆车子里面是十万两。”
查立道:“不对,一共是十一辆车子,每车都是一梢银箱,其余则是些糖米,我们去了九个人,每人分了一辆车子,另外吴大哥得了两车,算起来只有五六万”
司马月道:“五六万的银子,够征西的用途吗?何况征西的大军有数万之众,粮秣给养都是由川督及云南那边运去的,只有饷银,才由专差自京中解送。”
查立道:“没错,我看过车子,都是一样的。”
司马月微笑道:“查兄!假如只是五六万两银子,就近就可以由四川云南那边拨付了,还用得着巴巴地从户部开支了送去,车子是你们直接截下的吗?”
“不是,我们负责断阻追兵,车子是胡其辉老前辈接取后,伪装成药材货车送到这儿的。”
司马月笑了笑道:“满天星斗胡其辉是绿林道上的老前辈了,若只为了五六万两银子,他会出马吗?”
查立怔了一怔道:“吴大哥说这不是银两多少的问题,而是为了咱们道儿上的威信。”
司马月道:“查兄。你眼吴元猛是兄弟,他的话自然比较可信,因此我不准备说什么了,反正饷银是五十万两,那是一两也少不了的,我想那个差官总不会拼了老命不要,把其余的银子昧了下来,迟早总会知道的。”
查立道:“是啊!我想吴大哥也不会把银子昧了下来,因为参予的人很多,总会有人知道的。”
孔金花忽然道:“查叔叔,司马月刚到时,在我的屋子里跟吴二太爷谈判,说的数目也是五十万两。”
查立忙道:“吴大哥承认了吗?”
“他怎么会承认呢?那不是等于自己招认了吗?他推着满口不知道,可是他对银两数目,却没有反对。”
“他既然推说不知道了,自然不便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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