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年男子背着一个书箱进来,箱面印着八卦,上面插了一面长条白旗,白旗上一个大大的“卜”字尤为赫目,看样子像是算命的。
那算命先生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动,朝店内扫视了一遍,已无空桌,当即走到西侧,在几个年轻女子面前停了下来,问道:“几位仙子,可容我插个座吗?”
几个女子被他一声“仙子”叫得高兴,当即让了一个空座出来。那算命先生将书箱搁在一旁,大咧咧地坐下。其中一个女子甚是好奇,问道:“相士,你这命算得准吗?”
那算命先生道:“不准不要钱。”
那女子道:“算命那都是将来的事,我怎知你准不准,难道你还等到应验后才收钱?”
那算命先生道:“那就算点近的。”
那女子道:“近的什么?”
那算命先生指着她,正色道:“不出三句话,你必有血光之灾。”
那女子一愕,愠恼道:“你这相士,说话太也难……”
话未说完,突然喀喇一声,座下的凳子毫无征兆地崩断,下巴在桌沿重重磕了一下,翻倒在地。
那算命先生不急不慢地斟了杯茶水,道:“天命之言,无可违逆,不可亵渎,姑娘记住了。”
那女子下巴被磕破了一小块皮,渗出血来,血光之灾果真是说来就来,不由得愕然失色,忙用布捂着,道:“先生真乃神算,小女子错了,恕罪则个。”
沧海却看得清楚,是那算命先生暗中发劲将凳子打断,原来是个骗子,但想起父亲所说的“勿生事端”,当下也不理会。
但听那算命先生又说了一大堆高深莫测的话,什么“命道早已注定”,什么“天机不可泄露”,那几个女子愈听愈信,就连旁桌的人都被吸引,围了上去。
那算命先生吹得更加天花乱坠,当即就有人忍不住掏出钱囊让他给自己卜卦。这一有人开了头,可不得了啦,都纷纷往外掏钱。那算命先生收了钱,便尽捡些好听的话说,只听得那些人眉开眼笑,又心满意足而去。
那几个女子反倒被冷落在一边,登时不干了,扯着他都要帮自己算。那算命先生笑眯眯地,问道要算什么。女儿家自然是要算姻缘。那算命先生便给她们看起手相来。
小二给沧海上了酒菜。沧海吃了几口,再斜瞟那边的人堆,微微皱起了眉。
那算命先生拉着一位女子的手不住摩挲,口中慢悠悠地道:“你命带星辰,以木为栖。木者,农也,匠也,书也。农匠书,唯书有属星,因此未来夫婿极有可能是文曲一脉。”
那女子道:“先生说明白些。”
那算命先生道:“文曲就是读书的人,有才。才配上你的木,便是栋梁之材,一待考取功名,飞黄腾达,姑娘自然是跟着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那女子喜不自胜,仿佛已嫁得官人夫婿,眉目间洋溢着诰命夫人的傲娇。
算命先生恋恋不舍地把她的手松开,又抓起另外两个女子的手揉捏一番,说一个旺财,命中财运亨通,三十岁后衣食无忧,另一个旺夫,就算丈夫原来是个穷光蛋,也能把他带旺,气运极佳。
这么吃顿饭的时间里,那算命先生便进账了不少银子,哄得满饭馆的人都欢喜得不得了。沧海看得直摇头,扭头看向别处,懒得拆穿他。
忽然间眼前一亮,门口处又走进来一个女子,年约十八,玉钗黄衫,朱颜如雕,双瞳剪水,便如画中走出来的人儿一般,极是秀丽,迈着不轻不重的脚步蹁跹而来,众人顿觉满堂生辉。
沧海是个乡巴佬,从没见过这般漂亮的女孩子,不免也多看了几眼。那算命先生却是眼睛都直了,被身边女子催了几遍才回过神来,但嘴上支支吾吾,不清不楚,心思已完全不在占卜上面。
饭馆掌柜忙不迭地从里面迎出来,笑道:“大师姐,今天总算到敝店来啦,让我一顿好盼。”
他年已近于老朽,却管一个花季少女喊做大师姐,众食客都觉得奇怪。那黄衫少女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道:“满座啦,我还是去老荣那边罢。”嘴上这样说着,却站着不动。
饭馆掌柜立马道:“有座,有座,阿闽,把大师姐的座位请出来。”
小二不等他说完,大声应答,早拉起另外一个伙计把北边靠窗那个围栏收起,从柜台后搬了一套红木餐桌,齐齐整整地摆置在之前那块空出的地方。饭馆掌柜毕恭毕敬地道:“大师姐请入座。”
沧海恍然大悟,敢情这位置是专为这少女留的,听掌柜意思,似乎这少女不常来,却依然一直为她留位,如此特殊对待,不知这少女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