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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藉中,满面血污的桫摩捧着那盏诡异铜灯,蜷在母亲的尸身上清唱着无人听懂的童谣。大祭司亦在他臂上血管看见一层紫青颜色,而在他嘴角流着的,并非自己的血。
而苍兰正抚摩着父亲那双死去的冰冷羽翼。在她的发丝、面庞、手足连同一袭白衣竟未染一丝血色。
返程的时候,苍兰和桫摩依旧是共乘在同一坐骑。飞到半空的时候,桫摩是害怕的,他想抱着姐姐的,却被上了铁镣。
“我感到,城内的娑罗双树枯了。”苍兰是可以感觉的到的,后来大祭司在娑罗双树下定坐了七夜,桫摩是跪着的。在遍地的落叶中,大祭司用双手作成莲印“前半劫生,后半劫灭。汝,是为灭天之魔。”
苍兰哭了,她知道桫摩是必死的,但她的泪落在枯树的根系,它竟又有了生机。于是,大祭司的禅杖停在桫摩的心口。他将他囚禁。十年之后,当迦楼苍兰最后一次站在大祭司的身旁,又想起这些前事,她收起白色翅膀。她说:“我要见他。”
“汝可以见,却不容释放。”“十年之前,他贪手擦亮一盏灯。你却用十年的时光惩罚一个小童的罪。”“一念是为心魔生,轮回永世不可赎。”“他已用三千六百五十三天的时间深省这一念之差,大祭司还觉得苦短?”
“直到身死,亦不容他见天光。”“呵,大祭司,假如我一定要放呢?”“汝为主宰,吾必臣服白色羽翼之下。本当悉听汝之命,切不可违汝之旨,然”“什么?”“桫摩乃是魔。万不可以放。”“他是我同生的弟弟,我要他挽救我们的城。”
“吾知汝冀望桫摩与拜亚斯皇朝通婚,再以灵童血”“是,否则白鸟陨落,天空城势必崩塌。”“切不可为。纵使白鸟万年不堕,魔性一成,此城必灭。”
“大祭司,我很不希望你阻我。”“汝为主宰。族中平民、僧侣、吏官、沙弥、婆罗门、毗沙门众,凡有违令抗法抑或不尊旨意者,汝可诸杀。”
“你”“吾不愿眼望天空蒙尘,汝亦遭魔煞十年前一盏魔灯,盖因桫摩心中魔光幻化汝切不”她那一剑去势快绝。
她那一剑去势快绝,只在手起手落间。她相信年迈的大祭司不会感觉任何痛楚。那瞬间,她背上伏着的两翼陡然铺张,高贵犀利。几簇白色翎羽徐徐飘升,表演一场圆舞的阵型。她跪在大祭司的尸身前:“原谅我。我是为了天空城的救赎。”
国葬。国葬华丽。十岁那年,失去父母,之后十年,桫摩竟耗尽全部的自由来偿。十年之前,大祭司在娑罗双树下用双手作莲,桫摩无声的跪下,用心深省。
在密闭的暗室,他以罪人的姿态度过千百个漆黑夜晚。他无限次想,那天为何随手触动竟化出一盏灯来。
那就像某位神明曾百无聊赖间说道:“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在父母战死的时刻,桫摩只看见一片空白。无边的黑暗深渊中,擦亮灯火,却堕进是虚无的盲点。
在记忆中再找不到半点凭据,大祭司说他是魔,他便低下头去长久自责,以求赎清自我负罪。
安静的时候,他会听见白鸟振动翅膀的风声,听见大海的潮汐,听见隆隆的春雷和零落秋雨,听见苍茫的天光和一轮一轮蓝月。静静地推测着日落花开的轮回,数落那些罪。生命是一场莫大的玩笑,灯火坏灭了故事。
然后寂寞占据整个世界的煎熬。他爱着父母、姐姐、他的城,而他们却说他是魔。在十年间的任何一个时候,他的泪水滴落在冰冷铁镣,黑暗中他是看不见的,但他如此相信,那些落下泪水总是清澈。在桫摩被囚禁的第十年开春后第一个下雨的日子。
苍兰终于见到桫摩的眼泪。桫摩也见到一个长着翅膀的冷艳天使。一束强烈的光线照射,他的瞳孔开始不由己的缩放。她高挑的身型,清瘦而迷人,一对丰盈的酥胸藏在蓝色铠甲之后。
腰身纤细,完美腿型配上高筒银靴,那是他的姐姐,他是知道的。他还是赞叹造物的唯美。她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为他解开铁索。他距离她最近的时候只有一张纸的厚度,她弯下腰,不经意触到她的胸甲。他竟可以感觉她的心跳。
“姐姐”她未应他,只是拨开他蓬乱的发,抬起他面庞,端详然后凝呓。她的手心冰冷,从他眼角流出的那滴泪落下来,划过她手心,竟有了亲切的体温。她轻轻唤他的名字:“桫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