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主意。且陈大哥从来不会强迫我做什么事儿,更不会因此而伤什么心。”
陈娘子皱眉,似是个要翻脸的模样,阴阴晴晴了一阵儿,却又仍是和颜悦色起来:“你这孩子,撇的这样清做什么?当初阿基在的时候何等照拂,若不是他,你能进县衙?如今又怎么能在府衙刺史大人身边儿风生水起人人羡慕的呢?你也知道阿基是很照顾亲戚的,你就权当替他帮个小忙尽点心,又能怎么样呢。”
阿弦道:“如果真的是小忙的话当然使得,可惜你们家里的没有什么小忙,必然又是谁打伤了人,谁调戏了女子,谁偷鸡摸狗一般强盗偷儿贼。”
陈娘子本是想哄骗着,让她为自己办事,又因为听说阿弦去了府衙,被袁大人“重用”,故而一门心思要笼络。
可听阿弦的话说的丝毫不留情面,她也挂不住脸了,当即掐腰道:“小兔崽子!陈基在的时候还对老娘好言好语的呢,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打我的脸?什么强盗偷儿贼,越发说出好听来了,陈基算是白带挈了你,人走茶凉,才看出竟是个白眼狼。”
一刹那,仿佛从披着羊皮的狼彻底变成了精神抖擞的母老虎。
阿弦其实不惯跟人争吵,猛地见陈娘子翻脸比脱裤子还快,且声若虎吼,气势惊人,不由呆了呆:“你、你才是白”
陈娘子却是个撒泼骂街绝不输人的主儿,口齿伶俐继续说道:“做人当知道感恩,若不是陈基当初照料你,你会有今日么?年纪这样小就无情无义的,小心天打雷”
正唾沫横飞,便听有人道:“阿弦。”
陈娘子一手掐腰一手指天,嘴巴微张,眼珠子情不自禁转向东间窗户。
隔着窗棂纸,里头的人道:“给我倒杯水。”
阿弦瞥一眼陈娘子:“好的阿叔。”转身跳进堂屋。
陈娘子好不容易放下手,鬼使神差地跟着走过来,正要迈步进去,门扇“啪”地在门前关上,差点儿拍到她的脸。
陈娘子“嗷”地叫了声:“小兔崽子”
才骂了声,门口有人道:“这是在骂谁呢?”
陈娘子心头一震,即刻想起自己的来意,顿时后悔方才没按住脾气,忙换了一张笑脸回过身来:“老朱你可回来了,我跟阿弦做笑耍呢。”
老朱头将担子放下,玄影跟在他身侧,向着陈娘子便吠了两声。
陈娘子作势踢过去:“真是狗仗人势,瞎叫什么?”
老朱头瞥了眼:“狗冲你叫,是他想护主,这份儿忠心世人身上都难得。现在的世人,多是两面三刀,口蜜腹剑,里外不一的小人呢。用着你时,跟你亲热的像蜜里调油,不用你时,恨不得你是脚上的泥,赶紧甩的远远的。这狗就不一样了,管你家贫家有,貌美貌丑,他都总是不离不弃,你说是不是比多少的世人都强?”
陈娘子只当听不出他话里的刺儿,笑道:“老朱你还是这样能言善道的,什么蜜里调油两面三刀的,我都不懂是什么意思。”
老朱头也笑的甚是和善:“那当然,您只管做,哪需要懂呀,只是懂多肤浅,做才是真真儿的。”
陈娘子捂着嘴笑起来:“我就喜欢你这劲劲儿的。”
老朱头笑道:“别,我一个糟老头子可消受不了,您还是喜欢别人去。”
陈娘子尚未达到目的,还要厮缠,老朱头道:“劳累了一天乏了,要先洗一洗,这一屋子的男人,天儿又黑了,三娘子还是先请回吧,省得给人见了说三道四,那就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陈娘子更加无风生浪:“怕个什么?您是这把年纪了,阿弦又还是个小孩子,你们那亲戚又是个病号,难道我还能做出什么来?我疯了不成?”
老朱头看一眼东间,忽然语重心长地说:“那可还真未必。”
陈娘子本要走,听话中有因,便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老朱头还未开口,隔着窗户,里头阿弦道:“饿死啦饿死啦!只顾闲话肚子都饿扁了!”
老朱头闻听,忙道:“好好好,小祖宗,立刻就做饭。”又转头对陈娘子道:“三娘子,我不送了,您好走?”
陈三娘子道:“不用送,我常来常往的何必这样客套。”回身之时又看一眼那东窗,明知道那边儿有个人,偏生无法看清庐山真面目,但刚才那淡淡地一声,却好似无端把人的魂也勾走了
三娘子走后,老朱头关了门,里头阿弦跳出来:“伯伯,为什么跟她说那许多话。”
老朱头道:“我说什么了?没说什么呀。”
阿弦哼了声,斜看老朱头。
老朱头笑道:“你怕什么?”
阿弦道:“我哪里怕,是讨厌她。”
老朱头道:“你再讨厌她也不能跟她硬碰硬,人家是干什么的?真撒起泼来你能泼得过她?若再动了手,别看你会几招功夫,只怕也占不了上风。”
阿弦恼恨地抓抓头,老朱头方软和了话头:“好了,不说了,是不是真饿了?我才得了一兜子新鲜蛤蜊,晚上给你做点菠菜蛤蜊汤面怎么样?”
阿弦听到好吃的,才转恼为喜。
老朱头怕她饿坏了,便去后院拔了两棵自种的菠菜,又忙去洗手下厨。
阿弦重又回到房中,说道:“蛤蜊汤可鲜了,你一定爱喝。”
英俊不言语,阿弦疑心他累了,便道:“你是不是困了,先歇息会儿,待会饭好了我给你送来。”
厨下的些许动静传了进来,英俊静静听着,说道:“你伯伯说的对,以后你不可跟那妇人厮缠。”
阿弦道:“我知道啦。”
英俊道:“你要当心。”
阿弦问:“当心什么?”
英俊道:“刁妇难缠。”
阿弦“噗”地笑了出声:“刁妇?亏你想得出,那回我对陈大哥说三娘子势利刻薄,却想不到这个词。”
阿弦的声音本就有些丝丝地哑,这样笑起来,就仿佛风吹过海潮,海水漫过沙滩发出的些微响动,漾着一股纯净的欢快。
英俊唇角微挑,阿弦笑了会儿,忽然又长叹了声:“唉,我又想陈大哥了。”
英俊的长睫动了动:“哦?”
阿弦道:“伯伯说长安是鬼门关,阿叔,你去过长安吗?”
英俊不答。
阿弦忽地醒悟:“是我又犯傻了,你哪里记得。”
英俊微微转头,侧脸在窗扇的映衬下越发像是道孤冷的剪影。
“长安道一步一个连云栈,凌烟阁一层一个鬼门关,”他轻声念了句,道:“长安,的确是鬼蜮之地。”
阿弦不解:“鬼蜮之地?”
英俊道:“人心诡谲,欲念横行,其诡诈深不可测。虽然边境偶有战事,而长安并无刀兵,但真正残忍可怖的杀伐,往往不必真刀实枪。”
阿弦似懂非懂:“阿叔,你说的真好听。”
英俊一愣:“嗯?”
阿弦道:“声音好听,又似有大道理。”她趴在炕沿上,托腮嘿笑:“我真喜欢听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