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刹那,马文中内心惊多于喜,不由泛起一阵忐忑。
他不能不担心这是王彤和三公主定下的一计,将他就地逮捕,然后秘密解进京去治罪,果真如此,他手下的力量再大也来不及救应。
但事已如此,他又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晋见。
三公主的住处是后行的一所独立跨院。
跨院里也有客厅,怜花正站在客厅门口。
王彤叫道:“怜花姑娘,快进去通报三公主,马大人已经到了。”
怜花立即应声而去。
进入客厅,马文中不敢落座,只能站在一旁,恭候凤驾。
三公主很快便在怜花的陪侍下走了进来。
马文中连忙深深打了一躬道:“卑职参见三公主!”
三公主含笑微微一答礼道:“马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在三公主面前,那有微臣的座位?”
“马大人那里话,你是封疆大员,就是在我父王前,也该坐着讲话,何况是我?”
马文中只得又谦逊了一会,才在一旁坐下。
三公主望了怜花一眼道:“怜花倒茶!”
马文中忙道:“不敢,不敢!不敢劳驾姑娘。”
但怜花还是倒了茶,双手端向马文中面前的茶几上。
客厅内沉静了甚久,才听三公主冷冷问道:“三日前,邮山发生盗匪包围民宅屠杀无辜之事,马大人必定已经知道了吧?”
马文中心头一震,但表面上依然装得十分镇定,道:“微臣正是为了这事而来。”
三公主不动声色道:“马大人可知道住在那幢民宅里的是什么人?”
马文中顿了顿道:“好像是位姓祝的秀才”
“那批盗匪和祝秀才有宿仇吗?”
“微臣正在调查!”
“不必调查了,因为我已经请王统领调查得清清楚楚。”
马文中越加感到不安,望向王彤假意问道:“那就请王大人把事情说说清楚!”
王彤神色沉凝的道:“邙山是马大人所辖地面,以马大人的精明,对各地所发生的事情必定了若指掌。”
马文中干咳了声道:“王大人请讲下去!”
“邙山在半年前,啸聚了千余名盗寇,分别成立了水陆两寨,水寨在山后黄河南岸,陆寨则霸占普救寺为寨址,这事马大人不能说不清楚吧?”
马文中神色间已显得又惶恐又尴尬的道:“下官也早有耳闻,正想派兵进剿,不想他们却先行闹了事。”
王彤不动声色道:“既属盗寇,岂有不闹事之理,他们因何要对祝宅下手,马大人不妨仔细调查调查。”
“听王大人的语气,似乎对这事已知之甚详,还请对下官说明。”
“祝秀才有一千金,名叫祝月英,生得端庄秀丽;山寨寨主叫白虎,竟然要强霸祝家姑娘为妻,并把祝秀才的幼子掳上山去做人质。”
“有这种事?这批山寇未免太无法无天了,王大人对这事怎会如此清楚?”
“实不相瞒,那位祝秀才是王某的一门表亲。”
马文中故意啊了声道:“原来如此,那么那晚在祝宅和盗匪们对抗的,是王大人和你的手下人了?”
王彤整了整脸色道:“王某算得了什么!那晚连三公主也住在祝宅,那批山寨里的贼定分明存心杀害三公主和所有大内的人。”
马文中忙摇头道:“王大人言重了。盗寇们必定不知情,若他们知道是三公主和王大人住在祝宅,就是借天做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
王彤冷冷一笑道:“不见得吧j如果他们还知王法,就不会占山为寇、残害百姓了。”
马文中见事已如此,只好不再言语。
只听三公主语气平和的道:“王统领,别在马大人面前说这么重的话,河南一省地面这么大,马大人那能管这么多!其实地方上治安不好,主要的责任还在朝廷,不能把错全推在马大人身上。”
王彤道:“三公主说得是。其实卑职也只是就事论事,并非有意责怪马大人,还请马大人万勿介意。”
马文中忙道:“下官不敢,同时也深感惭愧。”
三公主点点头,然后神色严肃的望向马文中道:“马大人,既然你已知邙山贼寇为患,就该早日派兵进剿,绥靖地方。如果力量不足,我可以请王统领亲率他的几位手下协助。总之,绝不能让贼势坐大。”
马文中躬身道:“三公主训诫的是,下官一定马上采取行动,这是下官份内的事,不敢再劳动王大人亲自出马。”
“我希望你的行动越快越好,你预定需要多少天,才能把这批贼寇平定?”
“最多十日,下官一定会肃清这批为非作歹的贼寇。”
“那很好,我决定等你平定了贼寇以后再离开洛阳,你现就可回到抚署调动兵马准备行动了。”
马文中随即躬身告退。
马文中来洛阳,本意是要和鱼化龙密商对策,以便进一步对付三公主和王彤,万想不到事情竟会演变到这种地步。
现在,他除了让鱼化龙将手下的水陆两寨撤出邙山,根本没有别的办法,否则那就是明目张胆的与朝廷作对了。
为了保住前程,继续为西域魔教效力,他当然不会那样做。
王彤别过三公主,再来见江千里。
他先把三公主召见马文中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江千里道:“三公主处置得很好,马文中只要向鱼化龙交代一声,鱼化龙必可在十日之内将手下徒众撤离邙山,说不定事后马文中还会来向三公主请功呢!”
王彤心有所虑的道:“鱼化龙的手下撤离邙山之后,祝老先生必定要回到故居,兄弟对他全家的安全仍有顾虑。”
“这方面老弟尽管放心,先前你既已对马文中说明和祝先生表亲,不管马文中是否相信,他必定非负责祝家的安全不可,何况白虎已死,其他人似乎也不致再对视家姑娘心存妄念。”
“江死以为鱼化龙的这批手下会撤到什么地方去呢?”
“这就很难说了,此时此刻,必须保住马文中面子,不能赶尽杀绝,否则,人急造反,狗急跳墙,很可能一发不可收拾。”
王彤沉思了片刻,再道:“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逮住桂飘香等三个女人,咱们是否该马上赶往潼关马寡妇那里?”
江千里摇头道:“依江某愚见,还是暂住洛阳,等鱼化龙的手下撤出邙山再说。”
“可是桂飘香等三个女人若已先行西奔,咱们再追恐怕已来不及了。”
“老弟放心,那三个女的经过这次变动,是否能回西域,还很难说。咱们必须先弄清楚情况,才能发起下一步行动。”
“可是如何才能弄清情况?是否该马上派人再潜入普救寺侦察?”
“不必,这种事外人很难查出。”
“江兄的意思是”
“老弟不必心急,我想薛老弟一定还会再来,只要他一到,咱们什么消息全可知道。”
第二天深夜,薛百胜果然来了。
他是由行外直接越墙进入后行的。
王彤和江千里当即在客厅接待。
王彤问道:“山上的情形如何?”
薛百胜道:“水陆两寨已经准备好撤退工作,不过他们必须等待马巡抚到来。”
“为什么要等马文中?”
“马巡抚若不亲率官兵前来清剿,他们有什么理由撤走,这出戏当然要做出来给王大人和江前辈看,同时也等于让马巡抚立下一次大功。”
王彤颔首道:“老弟说得很对,现在王某最想知道的就是那三个女人的去向。”
薛百胜皱了皱眉道:“晚辈正是为这件事而来,那三个女人此刻的动向,似乎尚未确定。”
“这话怎么讲?”
“记得晚辈第一次在开封和王大人见面时也曾说过,那三个女人对中原颇为留恋,并不想回西城去,只是却又不得不听从马巡抚,如今山寨有变,她们说不定真会留下,再回开封。”
“老弟是否在山寨见过她们?”
“她们的行动很诡秘,想看到她们不是一件易事,不过晚辈可以确定,现在她们仍住在山寨。”
“既然如此,王某是否可以派人夜入普救寺,将她们掳出?”
“恐怕很难,打草惊蛇,反而弄巧成拙。”
“困难在哪里?”
“不瞒王大人,晚辈虽可确定这三个女人仍在山寨,但却弄不清楚住在什么地方,王大人派去的人又如何能探悉她们的住处?”
“不妨逮住一名喽罗逼问。”
“连晚辈我这个有资格参与山寨机密的人,都无从得悉,逼问一名喽罗又能问出什么来呢?”
“依老弟看法,这事该如何处置?老弟一定知道,王某和江大侠这次随同三公主出京,目的就是为了找到那叫桂飘香的女人,如果不能将此女逮到,那就等于白来了。”
“晚辈现在就口去,一定会将确实消息尽速向王大人报告。”
十日后,马文中果然亲率大队马步精兵将邙山的水陆两寨贼寇驱出洛阳。“
事后,马文中还特地再来晋见三公主。
他的目的不外是:“表功”
三公主也假意嘉奖一番,并答应回京之后将他缓靖地方的功绩面奏皇上。
马文中也向三公主拜谢了一番。
另外,王彤和江千里亲自去了一趟祝宅,见一切完好无损,才再派人护送视香亭全家返回故居。
祝香亭为表示衷心谢意,于返回故居当晚又备下盛筵款待,除三公主和怜花外,其余的人全体赶往祝宅,大吃大喝了一顿。
席间,王彤终于透露了他们这一行人的身份来历。
祝香亭全家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家里接待过的这批客人,竟然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和大内皇上身边的人以及当代武林大侠。
因之,第二天特地再回洛阳,前往府衙向三公主叩谢恩典。
三公主当即亲切接见,并交代罗知府今后对祝香亭一家要多多照应。
另外,王彤和江千里最想知道的一件事,终于得到了消息。
据薛白胜来报,桂飘香等三名妖女经马文中指示,仍要前往西域,而且必定路经潼关。
因之,王彤和江千里一行人众,随即保着三公主离开洛阳向西进发。
潼关——地当华山之北、渭水之南、黄河之西。
其东群山连亘,以至灵宝;其西则旷野天开,平畴万顷,为晋、秦、豫三省要冲之地,形势险要,自古兵家必争。
王彤、江千里等人保着三公主,不几日便由洛阳来到潼关。
不消说,他们的身份都极端保密,依然扮作商贾模样。
当日下午,一行十余人住进城内东大街一家客栈。为行动方便起见,仍是包下了整座后院。
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找到马寡妇的那间酒店。
王彤和江千里仍派小燕子和白羽负责这次行动,因为两人曾有多次合作经验,已成了最佳搭档。
于是,小燕子和白羽略事整理,重新换过一身衣服,离开了客栈。
他们先在东大街参观了一棵枯槐。
原来这棵枯槐在传说中大大有名,当地的人可说家喻户晓。
这枯槐树身上有一大洞,相传三国时,曹操被马超所败,曾经兵败断袍剃须,以避马超追逐。后来马超追到此树旁,曹操绕树而走,马超长枪刺入树上,曹操得机会脱身、后来曹操便把这株巨槐封为树王。
虽然这只是传说中的故事,但当地的居民却言之凿凿,三国演义上更是有过精彩的描述。
看过枯槐,很快便打听到马寡妇的酒店所在。
这倒并非马寡妇的酒店开得大,而是马寡妇本人的名头响亮。
据说马寡妇只有二十出头年纪,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体态轻盈,风姿绰约,尤其对待客人手腕高明,凡是到马寡妇酒店光顾,多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马寡妇的高明处,也就是在这一点,虽然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登徒子多如过江之鱼,却没听说过有一个曾沾到她便宜的。
正因如此,才能使她盛名不衰。
否则,岂不天下大乱。
小燕子和白羽连袂来到马寡妇的酒店门外。
果然,门面并不大,只在门外悬了个随风飘扬的布招,上面写着“桃林居”三字。
可见马寡妇果然有名,因为她的人名已经代替了店名。
从门外便可瞧见店里只有五六张桌子,即使客满,充其量也不过容纳二三十人而已。
现在,已经客满,小燕子和白羽自忖就是进去也必定找不到座位。
由于他们必须保密身份,若进去亮亮相,被迫再出来,反而不如不进去的好。
两人略一犹豫,决定先到各处逛逛,以便过一段时间再来。
岂知转身刚走了没几步,便听身后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两位客官为什么不进去坐坐呢?”
两人立即止步回身,只见身前不远处站着一位明眸皓齿、顾盼生姿的红衣少女。
这名红衣少女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虽然姿色迷人,但在预料中,似乎不可能是马寡妇。
白羽轻哦了声道:“刚才说话的可是姑娘?”
红衣少女嫣然一笑道:“我里只有我,不是我还会是谁呢?”
白羽顿了顿道:“我们本来想进去。只是里面客人已经满了,所以才准备到别的地方去。”
红衣少女娇靥上泛出两个迷人的酒窝,笑得更甜,问道:“两位客官是否还没用过晚饭?”
“若用过晚饭,我们就不会再到这里来了。”
“那就随我来吧!”
红衣少女说着,转身走向酒店一侧。
原来侧面还有一个侧门,平常是关着的,若没人引领,纵然有的客人知道这处侧门,也是无法进去。
两人随同红衣少女进入侧门后,红衣少女回身再把门关上。
侧门直通一处布置高雅的房间,和店面里那些一般酒客完全隔绝。
红衣少女燃上由天花板垂吊下来的一盏八角垂苏宫灯,笑容可掬的问道:“两位客官觉得这里还好吧?”
白羽不住点头道:“太好了,太好了!能在这种高雅的环境饮酒吃饭,该是人生一大享受,既然外面座位已满,为什么不让别的客人到这里来呢?”
红衣少女又是嫣然一笑道:“你们和他们不同,他们是一般客人,这里是招待贵宾的地方。
“可是我们从未光顾过贵酒店,姑娘怎么会把我们当成贵宾呢?”
“从衣着举止上就看得出来,两位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气质与一般人不相同,干我们这一行的,当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如此看来,凡是被招待在这房间的,酒饭钱一定很贵罗?”
“贵也贵不了多少,被招待在这里,是看人不着钱的。”
“这话怎么讲?”
“凡是能到这房间来的,都是像样的客人,如果风度气质不够,就是再有钱,我们也不招待。”
“姑娘真是把我们过奖了,其实我们不过是两个做小生意的人,虽然穿的一身衣服还不错,也不过故意充充门面而已。”
“客官太客气了,一个人身分高低,不在乎是做什么的,你说是吗?”
红衣少女说着,倒了两杯热茶送到桌上,显得亲切无比的道:“只顾说话,还忘记问两位客官要喝什么酒?用什么菜?”
白羽忙道:“随便。”
“客官,我们这里没有这种酒,也没这道菜。”
“那就只管拿最好的来。”
“客官,你财在骗人!”
“这话什么意思?”
“你刚才说是做小生意的,做小生意只是蝇头小利,但现在酒菜却要最好的,不是骗人是什么?”做小生意照样也能发财,尤其现在见姑娘招待这得么亲切,又怎好意思不照顾照顾贵酒店的生意。“
红衣少女没再说什么,转身出房而去,临到门口,又回头向两人一笑,笑得很够迷人。
大约盏茶工夫之后,红衣少女再进来时已开始上菜。
果然每样菜都是珍馐美味。
不用说,酒也是最好的,另外束有一盘羊肉包子和一盘馒头。
白羽搭讪着问道:酒菜上得好快,都是姑娘亲手做的吗?“
红衣少女笑道:“我只管上酒端菜,那里还管做菜。”
“难得有姑娘这么美丽大方的女招待,外面的客人是否也由姑娘上酒端菜?”
红衣少女撇撇樱唇道:“外面的客人要我上酒端菜,想都别想。”
“为什么?”
“那些客人多半不老实,专想在人家身上占便宜。”
“那么外面是什么人负责招待呢?”
“有两个大小子。”
“难道姑娘看准了我们两人不会占你的便宜?”
“我看得出,你们都是正正当当的人。”
于是,白羽和小燕子开始饮酒吃菜。
白羽望了站在一旁的红衣少女一眼,道:“姑娘也请喝点酒吃些菜好不好?”
红衣少女笑着摇摇头道:“我们不陪酒。”
“姑娘误会了,你一定还没吃饭,就在这里一起吃不是很好吗?反正不用你出钱,由我们请客。”
“你们为什么要请我的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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