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云门世家四代宗主云靖,方将巧手方朔韩翊迎于厅中,同着踏波无痕奚平老哥三位提到了铁背苍龙欧阳清受伤的事,全都皱起了眉头,默默无言。
杨海平心中却有另一种感觉,因为他见到了心目中最佩服的“落拓江湖一狂生”原来竟是云门世家的少宗主云霄,心中有好多话要想和他谈谈岂奈,眼前大厅中坐着的三位老者,全是武林前辈,哪有他说话余地。再者,厅中沉闷的空气,也使他口噤不敢多说话了。
就在这时,云超跑着从门外来,喊道:“爹!你看二哥回来了!”
话声中,云靖闪身就朝门外冲去,他是恨不得抓住云汉,碎尸就地,以整云家门风,也可以对老朋友有个交代。
这时云霄方从内宅出来,闻言也奔出门外。踏波无痕奚平,心中一动,也跟着从后纵出,大厅中只剩下巧手方朔韩翊和杨海平叔侄二人,闹不清是出了什么事,怔怔的面面相觑。
云靖等人跑出门外,四下里看去,但见山寂树静,哪有半个人影儿。
云超此际也发了怔,明明看得清楚,是自己二哥云汉回来了,怎么转眼不见了呢?云靖朝着云超一瞪眼,喝道:“你二哥在哪里?”
云超立即吓得变了脸色,退到奚平的身后,不敢露出面来。
奚平笑道:“小孩儿家许是看花了眼,何必生这么大的气,走,屋中坐啦!”
众人立又回转到大厅上居坐,云超抽空儿就溜向了后面,去找云超去了。
云靖这才又向巧手方朔韩翊问起救下欧阳玉霞的经过。
原来这位欧姑娘虽然出身武林世家,但她并不会武功,并不是她不练,而是欧阳清不让她练。
云靖为了这件事也劝过他,说道:“练武并不一定要入江湖,最重要的是强身御侮。”
欧阳清答得更好,道:“我欧阳门中三世练武,可没有一个得到善终的,你弟妹掠天燕子陶翠屏,武功可不算含糊,但不也是死在兵刃之下吗?细细想来,倒是不练武的好。”
云靖无法,也不好强逼得,只是在暗中传了小姑娘些内功扎基的功夫,也就是所谓道家的吐纳功夫。
欧阳清虽然知道,也不便阻止,因为自己的女儿长成人后,总还是人家云家的媳妇呢。
排帮的内叛,欧阳清早在前几天就知道,自认为他平常待人宽厚,手下弟兄不见得会忍心叛他,即使真的叛了,凭自己的一身所学,也应付得了。
同时,在道义责任上,他也不能放弃这片基业,真的有个不测,如何向老大哥奚平交代呢。
所以明知事不济,他也得撑下去,不放心的,就是他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欧阳玉霞。
就在出事的头一天,他派了身边最亲信的头目,保护着霞姑娘投奔云门谷而来。
在这时,巧手方朔韩翊同着杨海平和施琳,方由武当山下来,准备去武陵山看望一位老友,正走到歇马河附近,就见前面来了四人一骑。
从打扮上看三个人,知道是排帮弟兄,那马上的一人,却是个十六七的小姑娘,俏模样儿称得上是天姿国色,艳绝人寰。
但她骑在马上,竟然在掩袖低泣,像似有什么难言的委屈。
韩翊见状,心忖:“这是怎么一回事,莫非排帮中弟兄竟然还掳抢民间妇女不成
我得替欧阳帮主整顿一下帮规,免得玷污他那清誉。”
心念方动,忽见从斜刺里窜出三个人,一字排开,拦住了那四人的去路。
一个使单刀的拿刀一指对方,冷笑道:“你们还走得了吗?
告诉你们,西陵峡排帮总舵已然归了天蝎教,这小妞是我们教主看中了的。”
那三人中,一个五十多岁的人,闻言喝道:“你们天蝎教怎么要赶尽杀绝吗?我家帮主就这一点骨血,既然你们已占了排帮总舵,她一个小姑娘家,又不会武功,得放手处且放手。”
韩翊等人一听,不由心头一震,暗忖:“原来是排帮出了事,天蝎教竟又找上了他们,看样子那欧阳帮主怕已有了不幸,却不能眼看着他爱女被劫。”
巧手方朔韩翊心中这么一想,立向杨海平道:“平儿,看这拦截的三人,武功不弱,我们须立刻露面,救下那姑娘。”
话声一落,三人同时纵身,几个起落,已到了那三人身后。
原来这三人,乃是天蝎教鄂北分坛的三位统领,是左丧门孙开太,金眼善陈石,乌云豹子李世雄。
他们是受了护花使者云汉的指示,防范欧阳姑娘会先从这里漏网,而且由叛帮的舵主桑天良,先派了船又在江边等候,只要一捉到欧阳姑娘,立即兼程送到总坛。
这一着棋下得很准,但却由那船上走了消息,而引出来了踏波无痕奚平,使他们虽然反了排帮,并没有得到大的收获,排帮本身的组织,仍然巩固无懈。
那保护欧阳玉霞的三个头目,乃是欧阳清身边的得力的亲信章义同他两个儿子章仁、章智。
他们本以为都出了一天的路程了,不可能会出事情,所以就不如头一天路程赶得紧了。
哪知就这么微一大意,敌人竟追了上来。
章义闻言,立即吩咐两个儿子,分三面将欧阳姑娘护住,他伸手拔出刀来,低声道:
“帮主平日对我们父子,可说是恩高义重,今天可是咱们报恩的日子,如让他们沾上小姐一点衣角,咱们父子就是死也难以见地下祖宗。”
乌云豹子李世雄见章家父子那样阵势,哈哈一声狂笑道:“凭你们三块料,还打算抵抗,这不是妄想吗?太爷只要一人出手,你们全得完蛋,识相点,赶快逃命”他话没说完,韩翊人已到了他们身后,轻轻咳嗽了一下。
这一来,三贼由不得吓了一跳,就凭人家这份轻功,有人到了身后还没发觉,哪得不惊。
李世雄火速转身待敌,并告诉左丧门孙开大道:“老孙,你先去料理那三个排帮的水老鼠。”
孙开大应了一声,一摆手中丧门剑,方欲进扑。
施琳嗖的一声,抽出长剑,飘身挡住了他,娇喝道:“排帮中的朋友,你们安心保护着你们小姐好啦,这三个狗才交给我们了。”
孙开太一看眼前又是个妞儿,喝道:“丫头,你是哪一派的,敢拦天蝎教的事。”
施琳微微一笑道:“这个你用不着问,到阎王那里就会知道。”
韩翊接腔道:“原来你们是天蝎教的呀!这倒失敬了,报上个姓名来,回头我好拿张名帖,送你们进鬼门关。”
李世雄一挥手中马牙刺,喊道:“老孙,老陈,咱们先收拾掉这三个瞎眼东西,谅那四个水老鼠也跑不了。”
孙开太接口笑道:“好,咱可先说定了,不论爬下躺下,这小妞可是我的,谁也不准抢。”
李世雄笑了一声:“行!”挥起马牙刺就扑向了韩翊。
巧手方朔韩翊从腰中取下旱烟袋,抡起来就扑向李世雄。
就见他左手一探,进抓李世雄待着马牙刺的右手,右手旱烟袋下砸他的左肩。
乌云豹子李世雄可不是个瞎子,一见人家亮出来旱烟袋,就准知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也更是点穴打穴的能手,马牙刺不敢硬接,更是不敢稍存大意,迅即撤身后退。
韩翊存心要将对方搁在这里,哪能容他闪避,立即跟踪而进,人未到烟袋早递了上去。
李世雄没想到对方有这么快,只好再度后退。
简单说一句,他连着退了有一丈开外,就没有一个还手的机会。
另一边的金眼善陈应,碰上了杨海平,他一柄长剑,闪闪发出寒芒,逼得陈应一个劲地躲闪,因为他拿不准对方长剑,是不是件神物,心中先就有些胆怯,所以一身功夫,连七八分也展不出来了。
孙开太呢?他在三人中,武功最弱,偏偏遇上了疾恶如仇的施姑娘。
施琳的一手剑法,乃是得自白莲庵慧清神尼的传授,莲府秘剑十二式,的确有其奥妙之处。
双方一动上手,就逼得孙开太险象丛生,手中枉自也有一柄剑,就不会还过一招。
就在施琳莲品剑法施展到第七式“莲台极品”剑尖一闪,已点中了孙开太的右腕,他哪还拿得住丧门剑“锵啷”一声,剑坠地上。
吓得他方哎呀了一声,撤身后退。
哪知施姑娘手下狠辣已极,近身上步,剑锋斜掠,一股寒气,扑向孙开太的面门。
孙开太就觉着脸上一凉,接着就是一阵奇痛,随剑飞起一点黑影,原来被削去了鼻子。
他“娘呀”一声怪叫,方一抬手去朝脸上摸去,施琳这姑娘的手下也真狠,娇躯微闪,剑走“采莲泛舟”跟着又是一脚踢出,孙开太人在空中,裂成两截,凌空洒下一片血雨。
这一来,吓得那欧阳玉霞姑娘尖叫了一声,两只玉手堵起脸来,不敢触目。
韩翊动着手,看到孙开太已经了账,喝彩道:“琳儿,你好快呀!”
杨海平听了笑道:“师叔!我也不慢啊!”笑声中,手上长剑砸飞了陈应的鬼头刀,一式“顺水舟”就见陈应那颗人头,已滚离脖项。
韩翊见状,哈哈笑道:“喂!朋友,你看到没有,我这做长辈的倒成了废物啦!你就承让点吧,咱们彼此也都好看一点。”
这“承让”二字,入在李世雄的耳中,将他气得眼中冒火,肺里生烟。
因为和他同来的两人,一个被齐腰斩断,一个身首异处,这就是承让的榜样,他哪能不懂,暗中一咬牙,心说:“拼了吧!”
于是把手中马牙刺一抢,怒喝道:“老小子体要逞能,李太爷今天要不杀了你,誓不为人!”
施琳哈哈一声娇笑,道:“你还想做人吗?我看你十之八九要做鬼了!”
其实那李世雄本是色厉内荏,他何尝又不知道命是他自己的,会真个愿拼命,一边在动着手,两只眼却不停地乱转,打算找条出路,乘机开溜。
他这点鬼心思,能瞒得了老江湖?韩翊哈哈笑道:“朋友,老夫今天可是舍命陪君子,无论如何,尊驾得委屈些,再和我走上几招,你如就此甩手一走,可叫我怎么交待呢?”
他嘴里说着话,手上旱烟袋招法却加紧了。
李世雄知道今天决难逃出对方的手掌,立即一横心,暗道:“今天只有认命了!”
于是,马牙刺一抢拼命地进扑,竟不管对方招式如何,专向韩翊的要害处递去。
可是,巧手方朔韩翊乃崇阳三杰中的老三,武功造诣可比李世雄高出许多,战场经验,更是块老姜了,一见对方用出同归于尽的打法,就也将戏弄之心收敛,旱烟一变招,点向李世雄的前胸。
李世雄身形略往右一闪,马牙刺猛的扎向韩翊的左肋。
韩翊早就猜到他的这一下,点向对方前胸的旱烟袋,不等点实陡然变招,一式“拨云见天”朝左甩打下来。
“当啷”一声,正砸在马牙刺上。
因为他这一砸,是反腕甩出,不用上全力,这样,李世雄也受不了,马牙刺立时脱了手。
韩翊乃是又将旱烟袋回腕往起一挑,李世雄的右腕立被折断,接着是右脚飞起,踢得李世雄全身逆地,口中却喊道:“平儿接人!”
好个杨海平应声而起,人在空中,也是一脚踢出。
李世雄小腹上挨了韩翊那一脚,已踢得他五脏六腑都几乎翻个了,还没来得及调息运气,这又挨了一脚,兜屁股踢了起来,由不得闷哼了一声。
就在他身子下落将落未落之际,施琳清啸一声,直拔而起,右手剑贯足了劲力,一式“大鹏展翅”对准李世雄腰部劈了下去。
但见剑锋过处“唰”的一声响,跟着又是“啪哒”两声,那李世雄被腰斩以后,分为两截,坠落地上。
韩翊等除了三贼以后,才上前和欧阳玉霞见面,问了经过之后,章义父子因为不放心帮主的生死,好歹也得讨个实信,就将欧阳姑娘托了韩翊,护送来到云门谷,他们却已转回总舵去了。
韩翊对着云靖、奚平,说了相救欧阳玉霞的经过,云靖站起身来,先就一揖到地,道:“霞儿如不是碰上韩大哥,后果实难设想,那样一来,云靖更是百罪难赎,敬此谢过。”
韩翊也赶行还礼,道:“韩翊不敢当,即为侠义道,哪能见死不救,何况欧阳兄弟,也是韩某的朋友,你要真的谢我,我却碎骨粉身,也难报答你了。”
奚平听出来话中有话,笑道:“老猴儿,莫非还你欠着云家的情。”
韩翊道:“那非但是情,简直可以说是十多条性命。”
云靖闻言一怔,道:“韩兄此言是什么意思?”
韩翊知道:“难道你不知道,大世兄他没有和你说过?”
云靖迷惘地摇了摇头,韩翊就将在阿房宫上,以及普仙寺内,黑龙口驿道中,云霄义救来人的事,又说了一遍,笑道:“你说,这不是十几条命的人情吗?”
云、奚二人听了,这才明白,云靖笑道:“江湖之上,伸手相助是咱们侠义道的本份,算不了什么。”
韩翊笑道:“何以我救了欧阳姑娘,你却耿耿于怀呢?”
“这个”云靖无话可说。
奚平接口道:“彼此!彼此!谁也不用提了,只是霄娃儿会有这么大的能耐,我还真没看得出,喊他来,我问问”于是,云靖叠连声喊云霄,可就没有人答应,连着云超、云超也不见了。
原来云超为了喊出一声“二哥回来了”受他爹一顿申斥,心中有些不服,其实他还真地看到了云汉,哪知被自己一声给喊跑了。
同时他也有些不平,就约了他三哥云超,一同向外面找去。
云超道:“老四,你别胡闹好不好,真的看清楚了吗?”
云超一翻眼道:“三哥,怎么你也不信我了,瞧得清清楚楚的,还不只他一个人呢。”
云超道:“那他们是几个人?”
云超道:“一路三个人,除了二哥之外,还有两个汉子。”
云超搔着头道:“这事可就怪了,二哥回来怎么不回家呢?”
云超笑道:“他哪敢呀!你没看到爹发脾气吗?”
小弟兄两个,说着就朝庄后走去。
云超没有看错,入谷来的真是云汉,不过他此时已然入了迷,变成另一个人了,而且良知全泯,脑子里充满了醇酒妇人,什么伦理道德,一古脑儿抛向了九霄云外。
其实这也难怪得他,最主要的乃是那天蝎教主花蕊夫人的手段太高明了,也太毒辣了。
云汉是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哪受得了色欲的诱惑。
何况,他以云门世家五代宗主自尊,以英雄自命,古往今来,又有几许英雄闯过了美人关。
是在排帮总舵被挑之后的第二天,天蝎教的人齐聚到川东分坛。
检讨得失,虽然没有达到掌握排帮的目的,但却震慑了武林,已使天下豪雄丧胆,论功行赏,当以云汉居首功,可是,云汉已受了伤。
他是被铁背苍龙欧阳清用双钩震飞了那叛帮舵主桑天良的练子点穴镢头,打伤了右腿。
伤势并不很重,但是那桑天良的练于点穴镢,乃是用毒药喂过的,他虽服了解药,一时也不能行动。
天蝎教鄂北分坛,设在大洪山,山下的三阳店,作了天蝎教主花蕊夫人行馆,云汉歇在这里。
天已三更过了,苍台露冷,夜深人静。
那受了伤的云汉,躺在一个精致的矮榻上,瞪眼看着顶棚发怔,脑海里昏沉沉的,不知在想什么。
他许是想着堂上的双亲?也许是念着那迷人的花姬紫枫?
而使他难忘的,是长春宫中缱绻的一晚。
眼前睡在这行馆里,冷冷清清,觉着有些孤单,要是那个知趣的人儿在,任是腿儿有点疼,也无关就在这时,忽然门儿微开,朦胧中进来了一个人,她是谁?
只见她身披轻纱,轻移莲步,悄悄地,走近榻边。就朝那矮榻上一坐。
云汉看得清楚,认出来的是花蕊夫人,心中几乎叫了起来道:“啊!花蕊夫人”
方抬头,心中跳频频,默忖道:“她来干什么?”她,抚摸着他腿上的伤口,朦胧里俯首张望,已经消了肿,欣然地舒了一口气,放心不少。
其实,花蕊夫人此际芳心中,也还是藏满了困惑和疑虑。
因为,她虽是一教之尊,虽然有面首三千,还真找不出个知心的人来。
十二护法尊者,也多半都已年老力衰,还有些面目可憎。
但是为了需要他们,不得不略予施舍,可是其中却缺乏真趣,有谁能比得上这可人心意的青年。
这就应了一句话,是“月里嫦娥爱少年”花蕊夫人爱上了这小伙子了。
无奈教规所限,她是不该特别恩宠这年轻人的,她只合去和那般老朽共眠,于是,她又仓促转身往外走但方走到门口,又踟蹰地站住了脚,纵手抹了抹鬓,似乎不想走,回头一望那榻上的云汉,仍没动弹。
人在愁情里,心中是特别乱,她迟疑再三,终于又踱了回来,又坐在软榻的边沿上。
她默坐了好一阵,轻轻地拉过来云汉一只手,平放在自己的膝头上,轻轻地按着他的脉搏,很正常,但并没有松手,仍然轻轻地抚摸着,有着一股极其连微的热气,使她情不自禁地往他身边挪了挪。
她真是关切着这个受伤的人,可是,也有很多伤得比他重的,就无福享受到这份温馨。
她托粉腮,斜睨着他,怎么这人儿伤口已消肿,还是睡着一动也不动?莫非伤势起了另外的变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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