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一回到屋里,卫宇就借口自己累了想睡觉,让阿圆自己去忙,见她关门走了,这才悄悄起身插上门,凑到窗边四下张望,见外面没有人影,从窗户翻入隔壁秦亦的房间,兴奋地压低声音说:“秦大人,现在可是下手的绝佳机会,寨子里只有他们姐弟俩!”
“啊?你确定?”秦亦大吃一惊,她刚才虽然觉得寨子安静得很,但实在没想到会只有两个人,喃喃自语道:“他们这是在玩儿空城计啊!”
“秦大人,咱们现在赶紧走,回去带人马过来吧!”卫宇急切地说。
“恩,你现在马上回去,叫章将军发兵,我留在这里接应!”秦亦思付片刻道。
“不行,属下怎么能留您一个人在这里,绝对不行!”卫宇坚决不肯同意。
“我这里有药水,不会有危险的,你速去速回。”秦亦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跟卫宇一起走,不过是给他增加拖累,便催促他赶快回去,最后不惜用官职相压。
卫宇无奈,只好嘱咐她多加小心,自己翻窗而去。不料没走多远,就碰上了只身赶来的桑布老爹,一问情况更是怒上心头,他问清楚了那药效只要一泼水就会苏醒,而且对自己如何中毒丝毫没有记忆,又得知桑布爹已经将兵符官印拿到了手,便生出个大胆的主意道:“老爹,您先赶去水寨躲在暗处,秦大人目前没有危险,我回去把水军的一万人唤醒,他们原本就不归章将军统帅,应该会听我的命令,我想一万人来对付水寨,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恩,这主意不错,我等下看看要是有机会,就给他们寨子的井里下点儿迷药,说不定咱们都不用动手就能拿下寨子。”桑布爹点头应是。
二人商议既定,就分头行动。
却说寨子里面,阿圆再折回来发现卫宇锁了房门,忙去隔壁一看秦亦还在熟睡之中,还以为卫宇不过是不想被人打扰。又见弟弟也不知道野到哪里去玩儿了。便自己铰了块布去做荷包,想送给卫宇做个信物,越想越觉得心里挺美,绣起来就也不觉得累,等到她觉得有些看不清而抬起头的时候,却已经是日头西斜的时辰。
她看时间去打猎的人该回来了,便起身收拾了针线簸箩,登上吊楼去看看人们回来没,抻着脖子看了半晌也没看到人,却听见卫宇的声音到处在喊:“阿圆,阿圆,你在哪里啊?我饿了!”
阿圆急匆匆地跑下吊楼,回到卫宇的房中笑着道:“你可还真是能睡,这一觉都到了太阳落山了,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你不用给他们打猎的人预备晚饭?”卫宇是刚领着一万水军匆匆回来的,怕阿圆发现他们便自己先潜回来拖住阿圆,让水军自己看情况摸过来。
“他们的晚饭要等打猎回来,大家一起烤猎物吃。”阿圆抿嘴笑着,“你身子还没好,那些烤的东西不吃为好,要不我去给你熬点儿粥喝?”
“那敢情好,不过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卫宇假意推脱。
“我就欢喜你麻烦我!”阿圆一甩身后的辫子,蹦蹦跳跳地跑出房去。
“咦~我就喜欢你麻烦我~”桑布爹从床底下钻出来满脸的诡异表情,“酸呦,酸死我这老头子了!”
“阿爹,您就别拿我开心了,要不是秦大人下的这个命令,您以为我会招惹上她啊!”卫宇满脸的无奈,“别说您了,我都被我自己酸得寒毛直竖!”
桑布爹从怀里掏出两个纸包,自己打开嗅嗅然后说:“喏,这包你自己吃,另外这包等下偷偷倒进粥里,哄她吃下去。我去秦亦那边了,不在你这里碍眼。”
晚饭时分,寨子里人头攒动,外出打猎的人们都举着火把,扛着猎物,满脸收获地幸福归来,但是就在这个原本应该喜庆祥和的时刻,忽然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一声大喝:“寨子里的人,你们已经被官兵包围了,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一个个地走出寨门,我们就不会伤害你们!”
话音刚落,还未等水寨中的众人回过神来,四周就忽然亮起了明晃晃的火把,而火把下赫然都是穿着军服的人,还有一排排平端着弓箭、高举着钢刀的人,全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寨子里的男女老少都惊呆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几个胆大冲动的拎起武器就想冲上来拼命,还没等挨到官兵的身前,就已经被乱箭射死。瞬间,欢乐的狩猎盛会变成了血染的屠场。
寨子里的人们都被鲜血唤醒,他们虽然不知道寨子是如何被攻破的,但是他们明白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上到花甲的老人,下到未及冠的少年,没有一个人退却,全都扬起了武器,他们像是不怕死一般冲向官兵,一轮轮的箭雨落下,一片片的人倒下,但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们就不肯停住脚步。秦亦不住地叫,一定要抓住活口,到最后水军将士只好放下手中的弓箭,与匪徒肉搏战在了一处,随后他们就发现,制服一个人必须立即将他五花大绑塞住嘴巴,不然撞刀求死的、咬舌自尽的,没有一个人肯束手就擒。
水军从来都没见过这样顽固的悍匪,只要稍不留神,他们就不顾一切地攻击、再攻击,直到自己的生命终结。
秦亦已经被眼前的惨状骇得不敢去看,耳中满是厮杀之声,鼻子和肺里充斥着刺鼻的血腥。
卫宇从屋内出来,虽然他上过战场,但是见到眼前的一幕也有些震撼,实在是太过惨烈,从这些人身上就可以想象得到,在裕丰城围攻的那些青壮年的主力,又该是多么难以对付的啊!
卫宇绕过战斗圈走到秦亦身边,轻声道:“秦大人,那阿圆和阿峰姐弟已经因为喝了下过药的粥,现在在屋内昏迷不醒,而且我刚刚得知,他们二人就是魏兴华养父母的血脉,拿他们二人去要挟魏兴华可能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秦亦总算是在一片血腥之中听到了一些好消息,心下稍安地点点头,吩咐身边的兵士进去将那二姐弟好生捆绑起来,小心看守千万不可出一丝纰漏。
战斗还在继续,死亡远远多于被擒,等到阿圆和阿峰姐弟转醒被带出竹楼的时候,迎接他们二人的就是满地的血污,还有到处翻找食物财物的水军官兵。
阿圆被五花大绑,手脚半分也动弹不得,口中也被塞入了防止咬舌的木球,她只能用一双杏眼死死地盯着卫宇,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她一定已经将卫宇杀死成千上万次了,她的双眼圆睁,眨也不眨地盯着卫宇,直到眼角迸裂流下血丝,她都不肯挪开视线。
卫宇被她看得无言以对,他又能怎么样呢,都说各为其主,虽然没有任何仇恨冲突,但是立场决定了他们的敌对。可以说他当初在骗阿圆的时候,一心惦记的是秦亦的安危,所以根本没有去考虑过自己这样做是否道德,或者说,他一直把这个作为理所应当的任务去完成。一件与平时的刺杀、冲锋没有任何区别的任务。
但是此时,在阿圆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目光中,他的心开始不安。不是因为阿圆的目光凶狠,在战场上他见过许许多多凶狠的眼光;也不是因为阿圆的目光带着憎恨,他杀死过多少人,就在那些人临死的眼中见过多少次憎恨的目光。
让他觉得良心难安的,是因为他在阿圆那被凶狠和憎恨层层掩饰的目光中,看到了爱。
这个女子的眼里有对他的爱!这个发现击穿了卫宇心里的防线,他不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杀死敌人取得胜利,而是利用了一个女子爱他的心。
卫宇觉得自己瞬间变得痛苦无比,原本觉得已经麻木和冰冷的心,此时被悔恨充斥和噬咬着,让他坐立难安。
秦亦此时也看到了阿圆的目光,在那一瞬间,她也被良心狠狠地刺了一下,利用一个女子纯洁美好的感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从来都是她最痛恨的行为,而今天,她自己也沦为了这样的一个罪人。这份良心上的谴责,也许是她这辈子都无法摆脱的。
她只能闭上双眼,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你这样做是为了减少更多无辜之人的死亡,你这样做是正确的,是有价值的,是……真的是这样吗?她到最后却开始这样质问自己,为了挽救别人的生命而去牺牲另外的人,这样做,真的就是正确的吗?”
她苦涩地张了张嘴,想对卫宇说几句话,却发现自己也丝毫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是拖着沉重的脚步,上前拍拍卫宇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看下去了。
转身离开的瞬间,卫宇忽然轻声说:“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会这么做,因为你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秦亦身子一颤,不敢再听他说下去,几乎是踉跄着狼狈地离开了水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