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儿一女,老婆老娘着想吧?”见他不为所动,黄太监出言威胁道:“奉旨拿她们进京的缇骑,已经在路上了,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家人着想吧?你老娘八十了,能活着从广州到京城?”
听他说到老娘,周新脸上的痛楚更甚了,眼角隐隐有泪光闪现。非孝子不忠臣,这比凌迟处死更让他痛苦。
“就算你不管家人的死活,总不能也不管别人的死活吧?当初帮你告状的胡潆,还有你那个叫王贤的手下,现在都受你牵连下了狱,你要是不认错,他们一个个都得死,这些你知不知道”
一部二十一史,不知从何说起,周新紧抿着嘴,紧闭着眼,任无边的歉疚将一颗心撕碎。
“我知道,你一直咬着锦衣卫不放,现在更是闹得天下皆闻,陡然让你认错,心里肯定不好转弯。”黄太监道:“皇上也不要你马上就想通,还是给你时间的……”说着竖起三根手指道:“三天,三天之后我来拿奏本,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黄太监说完摇了摇头,似乎很生气此人冥顽不灵。转身朝外头大声道:“开门。”
通道尽头的锦衣卫赶紧跑过来,把大门打开,黄太监出来吩咐道:“桌椅就留在这儿,待会儿再搬张床来,还有笔墨纸砚灯台之类,给周大人去了刑具,这几天好吃好喝伺候着,三天后咱家再回来
“喏。”锦衣卫应一声,便请黄太监出去道:“公公身子娇贵,不能在牢里头呆久了,还请赶紧上去换口气吧。”
“也好。”说着话,一行人走远了,火把熄灭,牢房里渐渐恢复寂静。
周新这才睁开眼,凝视着黑暗的甬道,眼里却燃着熊熊的火……
黄太监从诏狱出来,便被请到指挥使的签押房中。
坐定了,他使劲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又连吃了几碗茶,骂道:“里头真跟活地狱似的。”
“呵呵。”纪纲阴测测笑道:“放心,有兄弟在,你是不会下地狱的。”
“那是,纪公是阎罗王么。”黄太监讨好的笑道:“都按照您的吩咐说了。”
“真巧,皇上竟然也让你来问他话,这真是天助我也。”纪纲笑道。
“是啊,”黄太监也笑道:“皇上见他答非所问,肯定很生气,不过纪公,我后面说的那些话,不会真把他吓住了吧?”
“有可能。”纪纲点点头。
“啊,那可就弄巧成拙了。”黄太监跌足道。
“哈哈哈……”纪纲却放声大笑起来:“怎么可能?这十年来,本座料理过的文臣没有三千也有两千,闭着眼都知道这些人的脾气你放心,周新这种人,越是这样逼他,他就越不肯认错,跟那个方孝孺是一路货色”
听他说周新像方孝孺,黄太监心里就敞亮了,笑道:“那我就放心了。”说着起身道:“咱家出来时间不短了,这得回宫复命去了。”
“嗯。”纪纲点点头,却没有起身相送的意思,黄太监知道他素来傲慢,也不以为意,出到门外,便见朱四爷等在那里,塞给他一张金票,把他送出镇抚司衙门。
离了镇抚司,黄太监的轿子却不回皇宫,而是往玄武湖边去了。因为皇帝不住在宫里……
紫禁城的乾清宫是皇帝的寝宫,但朱棣这十年来,就没在里头睡一宿,因为皇宫建筑在填湖而成的地面上,落成三十几年来,地基沉降的厉害,而且还潮得厉害,为皇帝所不喜。还有个不能说的原因,就是乾清宫是朱元璋的寝宫,朱棣只要一合上眼,就会看到老爹那张阴冷的脸,哪能睡得踏实?
因此他命人在皇家禁苑玄武湖边,新起了一座宫苑,名曰苑,。竣工后便从皇宫搬进去,只有上朝才会回宫。
此时湖边杨柳轻垂,水面青莲一片碧绿,粉红色荷花蓓蕾初放,满湖清香,景色迷人。
朱棣的寝宫仪天殿,便建筑在湖边,殿宇巍峨,万绿围绕,斗拱飞檐时隐时现,真如一座仙宫一般。从殿中望出去,只见玄武湖碧波潋滟,一阵清风徐来,把池中的水汽夹杂着山上奇花的芳香送进殿中,令人心旷神怡。面对这一片绚丽景致,大明皇帝朱棣却感到有些烦躁,因为他又想起了周新一案。
自文华殿御审后,朱棣已降旨把有关周新的案卷全部调进来了,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他已经基本确定,周新与朱允炕无关,恰恰相反,他还一直很尽心的追缉此人,这让朱棣消气不少。
而且皇帝还意识到,锦衣卫以查案之名在杭州户作为非,闹得乌烟瘴气,情况也是属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