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厅里,张夫人坐在上席,两个婢女立在身后,原本在屋里伺候的香嫂正给张夫人倒茶。
张夫人刚喝了一口,忽然“噗”地把茶水喷在香嫂脸上,又把杯子往地上一摔,骂道:“你这个下贱的奴婢,居然敢拿发霉的茶叶来糊弄老娘!老娘可是你们范府的贵客,不是你们家后院养的癞头娃娃,不吃泔水!”
香嫂吓得直哆嗦道:“这……这是别人送给老爷的礼物,老爷最喜欢了,怎么会发霉呢?”
“我不管!反正是馊的!”张夫人把手往旁边一指,“去!再换一壶来!”
“是……”香嫂倒退着出了会客厅。
杜衡心中冷笑。
这张夫人看着也不像什么大家闺秀,想是仗着美貌攀上了张家的高枝,便对下人态度如此恶劣,真是狗眼看人低。
他抬起小车把,正要离开,忽然看见换茶回来的香嫂神情有些异常。
只见香嫂一手持壶,一手持杯,一步一伸脖地往前走。每走一步,脚都抬得老高,仿佛一只大公鸡。她端起茶杯,喝一口茶,然后噗的一下喷出去。接着再喝一口,再喷出去。
杜衡见香嫂眼神呆滞,面如死灰,竟不似活人,便赶紧把小车推到屋后,打算上前去查探一下。
不料就这一晃神的功夫,杜衡忽然听见“噗”的一声喷水,紧接着会客厅里就传来了三声闷响。
杜衡暗道不妙,赶紧跑进会客厅里。只见张夫人和两个婢女扑倒在地人事不省,而香嫂却早已不知去向。
他蹲下身查探几人鼻息,发现两个婢女已经气绝,只有张夫人腋下犹温。
这时,一个惊惶的声音响起。
“这,这是怎么回事?”
杜衡回头,发现范老爷竟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俺……俺刚推花盆过来,就听见这里面,有响声……”杜衡假装手足无措。
范老爷连忙伏下身子,问道:“她们情况如何?”
杜衡指了指两个婢女,又指了指张夫人,道:“这两个,死了,这个,还活着。”
范老爷大惊失色,忙推了一把杜衡,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拿参汤来?”然后又冲身后的两个下人挥挥手,“快去请大夫!”
杜衡冲进厨房端了参汤回来,捏着张夫人的鼻子灌了下去。
张夫人悠悠醒转,睁开眼睛看到范老爷和杜衡两个人,吓得赶紧往后一缩,道:“那贱人呢?她去哪了?”
范老爷一头雾水,杜衡也装作不知。
张夫人又翻身去查看两个婢女,然后突然哭天抢地起来:“杀人啦!杀人啦!范家杀人啦!”
闻声而来的下人们挤满了门口,几个婢女上来把张夫人扶回到椅子上。
范老爷沉下脸,他向后退了两步,背着手道:“张夫人莫要信口雌黄,你说这两个婢女是我范家人杀的,有何凭据?”
张夫人掏出帕子抹眼泪,哭道:“就是刚才那个端茶的老贱婢杀的!茶凉了,我让她去给我换一杯茶来,她心中有怨,就在茶里下毒,把我两个爱奴毒死了!”
范老爷回头问众家丁道:“香嫂人呢?”
众家丁都摇头表示没看见。
范老爷又回过头来,问道:“张夫人,香嫂是从小就跟了我的,人善良可靠,你确定是她杀了你的婢女?”
“当然了!你当我是瞎子吗?那老贱婢就跟鬼上身一样,把毒水喷在我们几人身上。好在我福大命大,可我两个爱奴……”
张夫人用帕子捂着嘴呜咽,她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杜衡身上,道:“他!他刚才也看见了,他可以作证!”
范老爷满脸阴沉,望着杜衡。
杜衡心中飞快地盘算起来。
张夫人讨厌得紧,虽然没有必要替她说话,但我确实看见香嫂跟中了邪一样地在院子里喷水。要说她被下咒攻击别人,但当时她跟我的距离,比跟张夫人的距离还要近些,香嫂为什么不攻击我,反而绕远去攻击张夫人呢?况且,就算是香嫂喷的水有毒,但张夫人和两个婢女显然都中招了,为何只有张夫人一个人活下来?这里面有太多疑点,还是先顺着这毒妇的话,看看她有什么阴谋。
杜衡假装被吓到,半天才挤出几个字,道:“俺,俺确实看见了!”
这时,家丁忽然领着大夫跑进来。大夫仔细查看了两个婢女的情况后,冲范老爷叹息着摇摇头。
这回轮到范老爷沉默了。他默默地注视着地上的两具女尸,又看了杜衡一眼,朝张夫人拱了拱手,道:“这罪是我范家人犯下的,过责也理应由我范家承担。但眼下香嫂不知去向,张夫人您又受了惊吓,实在不宜立即决断。还是先派人把夫人送回府上,待老夫查明真相,定会还张家一个公道!”
杜衡暗暗点头,赞叹这范老爷实在是很会办事,他这样既能拖延时间,又显得很有担当。
不料张夫人却不依不饶,大哭道:“不行不行!那贱婢是范老爷你的贴身奴仆,你肯定要包庇她。我不回去,我现在就要个说法,不然我就直接把范家告到官府去!”
范老爷强压住火气,沉声道:“你要什么说法?”
张夫人马上收住眼泪,道:“我今日本是来替我们家福贵提亲的,所以我只要你答应,把三秀给我们家福贵做妻子。”她把眼睛又向杜衡一扫,“还有他,我也要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