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君度睫毛微动。
他修无情道, 最怕的就是在世间留下真正的因果,他当然要了了这段自己无意中惹出来的事情,以免留下心魔。
虞明瑶说得清清楚楚,有理有据, 最关键的是, 刚才他的道心微动。
到底是大乘期,邻真仙一步之遥的人了, 傅君度清楚地知道此时此刻道心微动看似是小事, 但若不重视的话, 不亟于讳疾忌医, 他不能在成真仙之前的最后这一点上功亏一篑。
何况虞明瑶说的事情对他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于是傅君度颔首:“好。”
虞明瑶没有追着让他起誓或是再多确认几次,傅君度答应后,她非常痛快地当着傅君度的面背出了虞氏御剑心诀的前三段, 并在傅君度略微诧异的眼神中开口道:“这是定金。”
傅君度左右都已经猝不及防地听了三段了,这定金是收也罢,不收也罢, 已成定局,他沉默片刻,抬手在虞明瑶的眉间点了一下。
肌肤相触,一部剑诀浮现在了虞明瑶的脑海里, 傅君度已经转身向前走去:“这是我修炼的剑诀的上半部, 如果我失约,靠着这部剑诀,也足够你用了。”
虞明瑶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她送出的是剑诀,傅君度回的也是剑诀,都是剑诀,没有什么高低上下之分,笑眯眯地跟了上去:“好哦。”
然而就在她话音刚落,一步踏出的同时,面前炼狱火海般的场景突然变了。
莺歌燕语,环佩叮当,娇声笑语。华服之下是各色美人,红粉胭脂翻飞在空中,酒香混杂在脂粉的香气里,脚下的地板微微荡漾,向外看去,入眼则是月色下荡漾的水色。
这里竟然是一处醉生梦死的画舫!
两个人突兀地出现在这里,美人们自然注意到了,掩嘴轻笑后,罗衫半掩地向傅君度抛着媚眼,更大胆些的,竟直接扭着步子向二人走来,也并不在意这里还有虞明瑶这样的女子在,甚至还有些将目光对准了虞明瑶。
左右都是来逛画舫的,她们什么人没见过,有些人看上去妩媚动人,实则喜欢的也是妩媚动人的,也不足为奇。
“这是谁家的小相公和小娘子啊,这是夫妻双双来逛窑吗?”有美人甩着帕子,毫无遮拦地说道:“倒是好一对兴致盎然的天作之合呢!”
……好好儿的成语,这么结合在一起,为什么有了一股子怪怪的味道?
而且哪有伎人自己说逛窑的?
这秘境未免有些失真。
虞明瑶边好笑地腹诽,边毫不在意地回了个媚眼,饶有兴趣地看向了傅君度,好奇这无情道的大佬要如何应对面前的这一切。
有傅君度这尊大佬在前,左右她不过是一个挂件罢了。
傅君度并无什么反应,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处于幻境之中。但面前的这一幕不知为何却有些……奇异的眼熟。
他年纪虽轻,但既然能到大乘期,自然是经历了凡人所没有过的经历,他的历练之丰富,甚至有些自己都忘记了,是以这会儿一时半会竟然想不起来自己到底何时见过类似的场景。
莺莺燕燕,旁边还有一个带着看热闹表情的虞明瑶,傅君度莫名有点烦躁,他一挥衣袍:“红粉骷髅,皆是虚妄。”
剑光从他的袖袍中银瓶炸裂般流淌而出,竟是毫无半分怜惜地直接将那些美人屠了个干净!
他的剑光暴起,目的不仅仅是屠戮,当然是想要摧毁面前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幻境。
以他过去的经历,所有的幻境事实上都是可以暴力破解的,倘若失败了,那一定不是这个幻境有多玄妙,而是因为还不足够暴力。
是以这一击,他虽不至于全力,却也足足用了八分的力,虞明瑶的头发都向着剑风的反方向被卷了起来。
浓郁的血腥味遮掩了之前的脂粉味道,还混着些破裂的酒味,这画舫的船竟然没有在他的一击之下被破坏,依然幽幽飘荡在河上,月光如练般倾斜在如炼狱的画舫内部,虞明瑶虽然知道是幻境,还是忍不住对面前这横七竖八的的残尸感到了反胃。
然而这反胃的感觉还没涌上头,一个晃神间,曼声轻歌重起,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方才说着他两位是逛窑的粉衣女子还嗔怒了一声:“两位官人真是好生粗暴,刚才我的头都掉了呢~”
旁边鹅黄衣衫的圆脸小姐姐也捂住了心口:“可别提了,没想到两位官人居然好这一口,头掉了算什么,奴家先是没了胳膊腿,然后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碎成了一块块了呢。”她转眼又娇滴滴地看向了傅君度:“公子,就算你真的喜好这一口,也要对奴家温柔些嘛~”
言罢,她还抛了一个“别多说,人家都懂”的眼神过来。
虞明瑶:……
怎么说呢,她现在的心情就是在觉得这一幕光怪陆离,委实是有些诡异和阴森,和觉得傅君度恐怕也没想到会造成这个效果,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懵逼状态还挺有趣,这两者之间反复横跳。
于是她轻呼一声:“哎呀,这杀也杀不得,可如何是好呢?”
傅君度面无表情,面前的这一幕终于激起了他的某些回忆。
“问心秘境。”傅君度单手搭在腰侧的佩剑上,摩挲了一下剑柄:“看来这里便是问心了。”
虞明瑶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问心?你心里……就是这些?无情道的路子这么野?”
傅君度:“……”
“无情一道,自然要断情。”傅君度被虞明瑶的这个问题怼得不轻,默然半晌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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