杆的苦力活,挑高了收音效果不好,挑低了话筒容易入镜,真急起来,组里谁都能骂她。
但梁思礼却说:“这怎么叫埋汰,以后还得多辛苦江姐,我肯定巴结着,不过巴结归巴结,我还是得对你质疑我们钟老师提出严厉的批评。”
录音助理一个“好”字都到嘴边了,便听前脚才对自己训完话的人,后脚就自己冲钟亦问了,连语气都跟她刚刚一模一样:“所以张老师真的能拍吗?那个好危险啊。”
录音助理:“…………”
华安和丁润年眉心皆是一跳,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张老师”,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钟亦不是听不出梁思礼话里什么意思,张行止都忍不住把视线挪到了他身上,扒在门口听墙缝还没进来的三只纷纷把耳朵竖起。
却只等来了钟亦模棱两可的一句:“那不然你去拍?”
梁思礼自然连连摆手。
杨幼安本来没想蹲墙角,是莫名其妙被季皓川抓着不让进门,可眼下听着听着也认真思考了起来:“钟老师这话……没从正面回答,怎么好像有点犹豫?”
季皓川却深沉地摇了摇头:“讲不好,钟亦对人开嘲讽就是这个风格。”
常年作为钟亦的嘲讽对象,季皓川对钟亦这点癖好还是有把握的。
但里奥却一瞬不瞬地盯着门缝道:“我现在有点信你了。”
季皓川后颈一凉,先前里奥掐在他脖子上的指痕还没消,咽着口水问:“你、你信我啥?”
“说钟亦喜欢我哥。”里奥答得很认真。
季皓川:“?”
这又是哪来的结论?
全员到齐,梁思礼反坐在桌子上先是给大家挨个介绍了一下彼此,尤其是第一次合作的演员,比如说季皓川啊,季皓川啊,季、杨幼安啊……
好话就跟不要钱一样,一箩筐接一箩筐的,又是没学过表演但很有灵气,又是钟老师钦点,还为了让季皓川不那么显眼,最后把杨幼安也一起拉出来说,总之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大家多照顾照顾这两个年纪最小的弟弟。
这待遇,知道的知道这是他儿子,不知道的,估计也就当姘头处理了。
后来结束开场,大家各自对着剧本看开了,草包梁总就摸着自己的烟盒把空间留给专业人士,自己退场去外面抽烟了。
其实围读剧本说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帮人聚在一起看剧本而已,但作用很重要——让全组上下统一思想。
话,一定不是说给所有人听的;同样,故事也一定不是写给所有人看的。
再有哲理的话,都做不到对所有人起作用,永远有人听不进、甚至是曲解你,故事也一样。
没有一样东西的受众可以是所有人。
总有人没办法只靠自己的理解站到和创作者相匹配的纬度,清晰地感知到创作者想表达的真正内容是什么,或者说,大多数人都不行,而围读剧本,起的就是这个作用。
让所有人都站到同一语境下,为同一个目标奋斗。
原本对拍戏跟喝水一样平常的必需品,现在却有太多制片拎不清轻重缓急,图省事、求效率把这一环去了,反倒让那些还维持围读剧本习惯的剧组变得凤毛麟角起来,理所当然的,好东西也开始凤毛麟角。
钟亦挑演员,撇开别的不说,第一个要求就是你哪怕是有天大的咖位,只要不是直系亲属去世,你都得出席围读剧本。
病得床上起不来了,但凡还能睁眼神志清醒地看剧本,钟亦都可以给你把围读剧本的地点搬到病房去。
不信邪耍大牌、临时说来不了的,钟亦在还没什么名气的时候开人就没手软过,全都是白纸黑字找法务列进合同里的东西。
会议室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书页翻动的声音。
邹超对钟亦比了个手势就轻轻从会议室出去了,梁思礼正咬着烟头在走廊尽头刷手机。
“我才知道,原来钟亦男朋友是你们组摄像指导,他是真的舍得。”邹超倚到梁思礼身边,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摇头道。
梁思礼也不否认他关于“男朋友”的说法,就笑:“舍得什么,我都开始寻摸着给自己找条退路了。”
邹超挑眉:“什么意思?怕了?”
“我怕什么,我就是心疼钱,结婚都能离,在一起还不能分?”
“假豁达。”
梁思礼嗤笑:“说的跟你比我真多少一样,那备案你不点头,底下人敢动?”
邹超有点无奈:“真的是新来的,有点轴。”
“行呗,你说什么是什么。”梁思礼哂笑着表示完全不信。
邹超的关注点却还在上一个话题:“你找退路到底什么意思,怕钟亦半途舍不得拍,项目黄了?”
梁思礼长长吁出一口白烟混进空气:“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啊。”
“啧。”邹超真是觉得有点离谱了,别说梁思礼,就是他都知道钟亦有多想做《美学 2》这个盘子,“钟亦真这么喜欢那个摄影师?”
梁思礼选择推锅:“你自己去问他啊,我又不是钟亦我怎么知道他有多喜欢。”
对此,邹超叼着烟只评价了一个字:“酸。”
“你要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了。”梁思礼从嘴里拿下烟咧嘴揶揄道,“我跟钟亦可是板上钉钉的官配,知道什么叫正宫吗?不懂一会儿让会议室里的小姐姐们给你补补课。”
邹超也笑了:“所以钟亦才总叫你多读书啊,正宫就不是拿来喜欢的,都是摆着好看的,人新来的都逼宫到跟前了,你还在自己骗自己。”
“那不是,你得反过来想,如果这一个都被我熬走了,那离我自己上位也不远了。”说着,梁思礼便朝邹超身后挑起了眉梢,呲牙道,“是吧张老师。”
传奇,之所以叫传奇,是因为它总有落幕的一天。
为了更好的被人们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