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元抬眸, 左手抱着怀里十三, 右手握剑, 剑招再出。
她好似只平平一挥, 却将所有剑意都凝于剑尖。
在剑招落定的瞬间,那剑尖一点乍然爆发,以不可匹敌之势击穿青竹的胸膛。
青竹面色乍然苍白,口中喷出鲜血, 他冷淡地望着初元,只道:“送十三回仙界。”
他话音刚落,一股虚空之力将十三吸入,将十三连同紧抱着十三的初元一并吞没。
初元再出现,稳住身形, 抱着十三落到疆北黄沙地里。
初元低头望着怀里的十三,关切地问:“十三, 你还好吗?”
十三摇摇头,大半个重量依靠在初元身上。
她开口, “我意识被本体融合,坚持不了多久。”
她意识一直都在,只是困于本体意识中, 就算焦急,也无法做出反应;直至看到青竹攻击初元, 方才突破主意识的桎梏,掌控身体。
她长松了口气,“幸好他这不是攻击, 是传送。”
不然,她都不知如何面对初元。
初元被她主体十一哥骗过来,又在最后被青竹反戈一击,她与初元之间的情谊,彻底完了。
她纵然心甘情愿被主意识吞没,但她还是想,在初元心底,她是她,不是主体分-身。
属于初元的友谊,是她的,不是主体的。
她不愿,她最后一点存在与关心,都失去。
她开口道:“我入仙界后,会彻底被主意识吞没,到时,主意识会不会留有我感情,并不确定。到时你小心分辨,别被主意识骗了。”
初元本以为,分-身归主体,就跟元婴归身一样,十三依旧是十三。
怎么听十三此时的话,却好似她会消失一般?
“你不是只是回归本体?本体也是你?”初元听出不详,茫然地开口。
十三摇头,“不是,更相当于幻境历练。本体将这段记忆吸收,终究会隔上一层。总之,记住我的话,仙界的我,别太信任。”
初元眸子微动,将手放到她额心,道:“我助你压制主意识。”
十三摇头,将初元的手握在掌心,摇头道:“不,这是我的宿命。我能拥有几百年自由时光,已是我幸运。我能认识你这个朋友,更是满足。”
初元又道,“那你吞噬主意识。”
十三笑,没说天魔他们早防着,只道:“做人不能贪心。初元,这是你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与责任,不能避过,只能接受。”
初元眼底露出隐忍的痛苦,抱着十三的手紧扣。
刚才那两问,已是她自私。
她不能替十三做决定,更不能逼迫十三更改决定。
这时,头顶出现空间波动,空中又出现一道空间门。
乌掌天魔从空间门内走出,落到初元对面。
他张开手,道:“将织心给我。”
十三从初元怀里挣扎着站起,面对着乌魔,问:“青竹呢?”
“同解一解二几人的分-身,一同死在阵法爆破里。”乌掌开口,“他本体无事。”
说完,他望向初元,解释一句,“他虽算计了你,但他会护你性命无忧。”
毕竟,小妹醒来,对这段友谊是什么态度,谁也说不准。青竹不会在得到小妹确切态度前,将事做绝。
十三偏头,再次问道,“初元,只有我,是你朋友,对不对?”
初元盯着十三眼底的脆弱,点点头,郑重道:“对,只有你,是我朋友。”
她伸手抚上十三发鬓,道:“青竹之事,与你无关。”
十三满足一笑,低声道:“记住我说的话。初元,将我还给我大哥吧。”
“好。”初元应了,将十三往前送,送到一半,又猛地收回,紧紧抱住十三。
她开口,“我会永远记住你。”
“嗯。”十三将头埋在初元怀里,眼角沁出一滴泪水。
她伸手将初元推开,这力道明明不大,可是初元不由自主地顺着这力道后退。
十三倒在乌掌怀里,视线一直落到初元身上。
初元亦是如此,视线一直落到十三身上,直至乌掌抱着十三消失。
良久,初元才收回视线,收拾心情回到她剑一宗的峰头。
她下意识往北方瞧去,又收回视线。
十三此时,应该已经回到仙界了吧。
初元打起精神,准备看看小徒弟修为稳固得怎么样,结果扫了个空。
小峰上,空无一人。
初元不悦,不是让小红鸟吩咐小徒弟,别下山的吗?怎么这么不听话!
不过,徒弟不是不懂事之人,就算下了山,肯定会给她留玉简。
初元神识再次扫过,可是将小山峰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到传讯玉简。
初元心生不妙之感,下山问剑一宗弟子,看他们有没有人见过她徒弟。
问了不少人,都说没见过,这时一个看门的小弟子开口,“我看到了,雅钰师叔祖和柳赟师叔祖一起走了,但是去了哪里,我不知道。”
剑柳赟,初元忽而福灵心至,明白了。
她小徒弟被人挟持了。
若她小徒弟真是自己离开的,肯定会留下线索,可是没有,说明小徒弟不是自愿离开的。
再想想剑柳赟,柳家太岁髓,这肯定是通天塔后续的连环计。
通天塔没杀了她小徒弟,没关系,还有柳家等着,小徒弟救了剑柳赟一命,柳家以太岁髓为报也不会惹人怀疑。
到了柳家,生死如何,便不受小徒弟控制了。
初元又想起剑伯达之前问,若是她为了剑十三走这一趟,导致她徒弟生死道消,她可会悔恨?
之前她可说无悔,此时她依旧无悔。
她只恨,自己实力不够强,不能让那些听名而畏,依旧敢动手脚;恨自己为小徒弟设的防护不够强,还能让人钻空子。
她的心被悬吊在半空正被人千刀万剐,细细密密的疼痛涌起,她站在原地,竟一时不敢猜测小徒弟会遇上什么事。
初元强行克制住自己心底恐惧,找到剑大江,问:“剑柳风呢?”
“他父母喊他回家,他回去了。”
“柳家在哪?”
剑大江见初元面色不对,问:“发生了什么事?”
“柳家掳走了我徒弟。”初元眸底寒光冷凝,身上杀意缠绕。
“我陪你一道,或许有什么误会。”剑大江开口。
他身形一动,“走。”
剑大江在前方带路,初元紧随其后,身形闪动间,便到了柳家府上。
柳家府上静悄悄的,里边并无仆人族人。
初元眸子微闪,手中剑出,往前一斩。
初元这一剑平平无奇,就是最寻常的横劈,她劈出时,剑上没丝毫灵气闪动,可是她剑招落定,一道玄色剑光从剑上迸出,剑光所过之处,空间似西瓜般切开,一分为二,露出后边的真实。
剑大江眸光微动,初元又变强了!
这才过多久?
他眸子扫过初元,眼底闪过亮光,他果然没瞧错,初元天赋值得他投资,若初元飞升加入他剑独剑宗,剑独剑宗又能新出一名帝君。
想起剑独剑宗寿笀将尽的帝君,剑大江对初元势在必得。
他唤出剑,跟着出招。
卡啦一声,柳府外边的幻阵摧枯拉朽,碎裂成片。
初元与剑大江,与柳府一干剑修来个面对面。
这群剑修一共三十八人,全都第十境以上,显然柳府所有高端战力都派了出来。
初元神识一扫,十阶以下的剑修全都不在府内,剑柳风和剑柳赟也不在。
她收回视线,落到修为最高的那名女修身上,问:“我徒弟呢?”
剑大江起初还可认为,其中有误会,可是柳府又是设幻阵,又是严阵以待的,他无法再说是误会。
他跟着望向那女修,问:“剑柳盈,你这是做什么?赔上柳家千年家业,值得吗?”
剑柳盈摇头,“我柳家别无选择。”
他们柳家能有今日,全赖那位高人的扶持,现在那位高人让他们做完此事了断因果,就算赔上他们这群老东西的性命,也得将此事办成。
“我徒弟呢?”初元再次问道,身上气势尽数倾倒在这群人身上。
柳家众人一时倒的倒,跪的跪,口眼鼻舌沁出鲜血,可是无一人开口求和求饶。
“在仙器里。”剑柳盈跪在地上,坦然开口,“那位大人将仙器放到我柳家多年,便是等这一时刻。”
“仙器在哪?”初元又问。
她进入柳家,神识便一遍遍扫过,都没发现仙器的痕迹,此时不得不问剑柳盈。
“我不知道。”剑柳盈有问有答,“我用仙器将剑雅钰装了后,仙器就消失不见了。”
“你撒谎!”初元将剑搁在她脖子上。
“我没有,我真不知道仙器在哪。”剑柳盈冷静地望着初元,丝毫不受威压恐吓影响,看她那神情,似是求仁得仁。
“你在拖延时间。”初元视线扫过这群人,忽然剑气一甩,其中一名修士人头落地,咕噜咕噜地滚到剑柳盈身前。
剑柳盈看都没看那修士人头半眼,眸子依旧冷淡,坦然赴死。
初元又是一甩,剑气刺破剑柳盈丹田,剑柳盈瞬间乌发成白,满脸皱纹,一身修为一扫而空。
她身躯微动,因为身躯老迈而跪立不稳,保持不了脊背笔直。
她佝偻着身子,依旧尽量跪得笔直。
她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显然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若是换种情况,初元可能会欣赏她守诺,可是此时只觉得她心烦意乱,面目可憎。
她知道从剑柳盈以及其余诸人身上问不出什么,刚才她试探两剑,所有人面色都没变上半分,那不是强装的镇定,而是真的对修为生命都不在意。
初元对剑大江道:“大江,你替我问问,我去找仙器。”
既然剑柳盈他们还没跑,显然仙器还在柳府。
初元神识快速扫过,将柳府一寸寸翻越。
上品仙器会自渎,让自己变得与凡物一模一样,不是其主,很难发现它的踪迹。所以初元首先每样东西都翻一翻,戳一戳。
戳到一半,初元忽然想起徒弟说的,仙界可能用小红鸟肉.身炼制的仙器对付他。
小红鸟是凤凰,它肉.身会炼制成什么仙器?
初元再次从头翻找,有意识地寻找火属性、凤凰图案和与妖兽筋骨有关的法器,将这些法器拿出来后,又用剑气一样样戳穿破坏。
柳家准备逃命,大部分天材地宝都被移走,剩余的都是些不太值钱的法器,初元破坏法器,这些人并不心疼。他们低垂着头,当自己是个木头人。
只剑柳盈眼底有几分隐藏的紧张,不过她怕泄露出什么信息引起剑大江和初元的注意,避过视线不看。
一个个劣质法器被剑气毁灭,初元不由得心浮气躁,她身上剑气控制不住地外泄,将柳府周遭之景夷为平地。
对于自己造成的破坏初元一无所觉,只机械地继续拿起法器,一个个输入剑气。直至她拿起一颗红色的火珠子输入剑气,却发现破坏不了,不由得精神一震,幸好她思路没错,徒弟预料没错。
剑柳盈眼底闪过喜色,却见初元将这珠子放到一边,继续用剑气输入破坏,她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布置没用。
她闭眼,又暗自计算时间,长松一口气,时间差不多,那剑雅钰肉.身与神魂,应被仙器炼化吸收了。
所有的有关之物,除了血珠子,便只有血红的凤凰浮雕玉佩不能被破坏。
初元视线在血珠子与凤凰浮雕玉佩上左右扫视,忽而福灵心至,将血珠子放到浮雕的凤凰眼眶内。
明明血珠子差不多有玉佩那般大,可是与眼眶相接触时,霎时缩小成合适大小,严丝合缝,仿若天成。
而在眼珠子与凤凰浮雕合二为一之际,好似画龙点睛,浮雕上的小凤凰活了起来。
小凤凰翅膀扑动片刻,凤凰精魂从玉佩上飞出,瞧见初元,忙道:“小徒弟师父,快救小徒弟呀,小徒弟快被凤凰真火炼化了。”
初元半悲半喜,提着的心不由得松了下来。
小凤凰这般说,小徒弟还没凉,还有得救。
她身形踉跄一下,露出个如释重负地表情。她捏紧手中玉佩,视线扫过柳府这一群修士,忽而身上剑气迸发,刺穿柳府所有修士的丹田。霎时间这群柳府修士,全都变成老妪老翁,修为废除,再无复原可能。
剑大江对初元做法没发表意见,只道:“赶紧去救你徒弟吧。”
初元朝剑大江点点头,没有看柳府修士,身形一转,回到剑十四宗。
剑十四宗她的峰头,她住了几百年,较之剑一宗防御更为严密,也更适合全心全力救助小徒弟。
初元布下阵法与禁制,问凤凰精魂:“我怎么救小徒弟?”
凤凰精魄吐了口凤凰真火,在玉佩上烧出个小小的黑洞,“快进去。”
初元身形一闪,从黑洞内钻了进去,凤凰精魄紧随初元之后,也跟着钻了进去。
“快快快,小徒弟在这里。”凤凰精魄在前面快速飞,“我将他藏在巽位,有风无火,暂时还算安全。”
到了巽位风口, 徐清钰正抱腿缩胸, 整个人团成一团, 尽量减少自己占据空间。
他的头发被凤凰真火烫成离子卷,离得近了,还能嗅到一股蛋白质焦味。
听得动静,他从双膝间微微抬头, 瞧见初元, 头一偏,挪挪屁.股,侧身对着她。
初元对徒弟充满愧疚,瞧见徒弟这委屈巴巴的模样, 更是愧疚得不得了。她上前蹲下,张手抱住徒弟,道:“对不起。”
“师父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徐清钰歪头, 可怜巴巴地开口,“弟子进阶, 师父没守在洞府外边, 弟子不觉得委屈。”
嘴里说是不委屈,一举一动都在叙说自己委屈。
“是我的错,不该在你进阶时离开, 害你被抓。”初元伸手, 掌心白光闪烁,将徐清钰毛躁干枯的头发抚平。徐清钰卷烫头发又恢复油光顺滑,如一头青瀑, 洒落在肩背上。
徐清钰得到安抚,之前出关没见到初元的委屈顿时就没了。
“被抓这个怪不得师父,是我不谨慎,将剑柳赟那厮放上山。”徐清钰眸子微冷。
初元在峰头设有禁制阵法,只要他在山上就是安全的。若不是他将剑柳赟放上山,又被剑柳赟用仙器迷了魂,怎会落到这般境界?
不过因为他太过自信,也太过自大。
若不是他自大,认定剑柳赟对他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又怎么会落入剑柳赟算计中?
徐清钰将此事记在心底,告诫自己不能小看任何一个人,多少英雄好汉都是在小人物手中翻了车,他得引以为戒,不能步入那些人后途。
“不怪你,你与剑柳赟有过生死之谊,他又表现出那般知恩图报,任谁也料不到他心底藏着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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