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毕禾难得睡了这几天最安稳的一觉,虽然其实也并没有太久,他很早就醒了,蕊姐还睡着,微微蜷着四肢,像个小孩子。
毕禾顶着一头乱发,站在楼道里发呆。
筒子楼的早晨开始得非常早,也非常吵,在忙着穿校服吃早餐的小英、打着呵欠架早餐摊的中年夫妻和使劲踩着三轮车嘎吱嘎吱出门的大爷里,他显得格外清闲。
蕊姐起床收拾整齐之后,昨天那个女人也来了。
她看了看蕊姐整齐的衣服和头发,眼里闪过一丝欣慰的光,对蕊姐道:“走吧。”
蕊姐对她笑笑,走到毕禾面前轻轻抱了抱他。
毕禾早已长得比她高许多了,却被她像孩子一样抱着,顺从地将头垂下靠在她肩头。蕊姐温柔地拍拍他的背,轻声道:“我知道你那个时候不是在怪我,禾子,对不起。”
毕禾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不会再寻死了。”她拉开毕禾与他四目相对,清丽的脸上其实并没有多么释然的神情,却莫名地平和,“别担心我。”
毕禾想起昨晚两人说的话,动了动唇,却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蕊姐并没有真的看开,但她憋着一口气,一口让她“不许去死”的气,也许在未来的日子里,毕禾不需要再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蕊姐走后,筒子楼好像也安静了下来。
临时铺的床被和地铺被收了起来,零碎的垃圾扔去了楼外,毕禾拉开陈旧的窗帘,这间屋子再次变得有些陌生。
他四处翻找了一圈,翻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麻杆遗忘在角落的半包烟,还有几根他没吃的棒棒糖。
他也没在意有没有过保质期,又找了一圈摸出一个按钮已经歪了一半的打火机,啪嗒点燃了一根烟。
被呛了一大口。
毕禾扔了烟,拆开一颗棒棒糖塞进嘴里,晃悠悠出了门。
小英去了学校,早起摆摊的都出发了,女人带走蕊姐的车早已不见了踪影。
网管蹲在门口吃泡面,毕禾站在马路这边冲他招招手,让过一辆飞驰而过的大货车,走了过去。
“蕊姐走了?”网管咕噜着面问。
毕禾把棒棒糖咬得稀巴碎,糖棒拿出来扔掉:“嗯。”
网管喝光面汤,也跟着他一起惆怅。
两个人对着大马路牙子发呆。
昨晚那个女人走后,蕊姐给毕禾看了一段视频。
那是一部型号过时、机身却还很新的手机,似乎除了存放那段视频之外再无用处。
视频里秦宽的脸比去世前健康一些,却也只是一些。
他靠坐在床头,像是打开摄像头之后又不知说什么好,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烟,很快又像是想起什么,勾起唇角笑了笑,将烟按进床头的烟灰缸里。
“媳妇儿。”他沙哑地开口,透出手机的声音有些失真,“我再也不抽烟了。”
说完又沉默了一会儿,隐隐地有汽车鸣笛的声音被录了进来,甚至还有隔壁邻居养的猫的叫声。
秦宽像是走了神,侧耳听了一会儿,才有轻轻笑了笑,毕禾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骨瘦如柴的脸上有了一点当年英俊的模样。
“媳妇儿。”他又叫了一声,“这个视频,我死了之后,你就会看到了。”
“我不是什么好人,走到这部田地是我的报应,你不许来找我。”
“你来,我也不会见你,下辈子也不会。”
“记住了吗?”
“我爱你。”
又一辆卡车呼啸而过。
门里有人大喊:“网管!”
网管回头大骂:“老子下班了!自己等着!”
毕禾道:“老板怎么还没开了你?”
“那我怎么知道。”网管看一眼毕禾夹克外套里露出来的东西,一伸手扒拉他的口袋抽出一根棒棒糖。
毕禾翻个白眼。
网管吃糖习惯和毕禾一模一样,嘎巴嘎巴咬碎了,吃完还咂吧咂吧嘴。
“草莓味儿。”网管一脸嫌弃,“你真娘们儿。”
毕禾看他一眼:“闭嘴,直男癌。”
网管将糖棒夹在手指间当烟玩,对着走过去的短裙妹子吹了声口哨,对方已经走出去好几米了,回头骂他:“臭流氓!”
毕禾哈哈大笑。
网管委屈地揉揉鼻子,又发了会儿呆,突然对毕禾道:“哎,禾子。”
毕禾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网管一弹手指,扔了假烟:“你是不是也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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