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简直不能忍。
不说自觉受辱的金钏儿如何回去跟王夫人告状,单说赦大老爷同贾小环两个。问清楚这小家伙儿还没吃早饭,大老爷便带着他去了大厨房。
厨房里已经过了忙活的时候,但有大老爷在那儿站着,厨子们也不敢怠慢,手脚利索地准备出几样粥菜。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饭食,贾小环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就是待遇的差别啊。不说上辈子如何,他环爷重生回来这些天,这还是头一回吃上了刚出锅的饭菜。
饱餐一顿之后,仍旧是在花园的那处角落里,伯侄两个排排坐着晒太阳。
“大伯父,您不想去祭奠姑妈么,为什么?”对于那位从不曾见面的姑妈,贾小环心中并无多少怀念,如今不过是找话说罢了。
赦大老爷倚在一块山石上,眯着眼镜望着不知什么地方,神情颇有些茫然,口中却清楚地回答道:“那哪里是要我去祭奠你姑妈,不过是为了不跟林家断了关系而已。哼,可这如今的荣国府,又不是我的荣国府,我犯得着去给政老二跑腿儿么?”
“况且,本来我去一趟也没什么,可看见宝玉那副样子,我便不打算跑这一趟了。什么叫正好姑妈去了,合着我妹妹死得正好还是怎的?再说,林家又不是没人了,把闺女送过来寄人篱下的,还不知往后是个什么结局呢,我可不去做那恶人。”
事实上,赦大老爷他这次回了贾母,更多也是一时冲动。若非有个贾小环在那儿,让他亦颇为有感于自己的遭遇,说不得他一瞧见老太太哭天抹泪,他便答应南下扬州去了。事后,大老爷原本以为自己会后悔,却没想到……后悔虽然有,更多的却是一股轻松痛快之感。
贾小环颇有些惊奇,他向来都认为,这位大伯父虽是个顾家的,却并非是个眼明知事的主儿。如今听了这一席话,倒是很让他刮目相看了。只是,他既然不是个昏聩愚昧的人,到后来又为何会落得个充军边城的下场呢?
这个疑问并无人为贾小环解释,他亦不知道自个儿在其中起到了作用。在跟着大伯父贾赦黏糊了一天之后,第二日便是九月初九重阳之日。一大早天还未亮的时候,伯侄两个已经坐上了前往城郊农庄的马车。
在路上,贾小环方才知道,这回他们要去的农庄,并非是荣国府公中的产业,而是他大伯父的私产。也是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荣宁二府最有家底的,并非是老太太贾母,而是这位深藏不漏的大伯父。只是,太过深藏不漏了也有不好的地方。
至少,如今荣国府上下便都知道,大老爷是个很能花银子败家的主儿,阖府的主子加一块儿都比不上他能费钱。成日间不是寻摸些古玩字画,便是搜罗些漂亮姑娘做妾,嘿,这哪一样不得成百上千的使银子?也就是太太会持家,不然这整个荣国府还不得给他败了!
只是,又让贾小环疑惑的是,到了日后荣国府抄家的时候,大房似乎也并没有抄出多少家产,难不成都让他大伯父给败光了?还是说,这其中尚有什么内情?尽管心中疑惑,但贾小环也并没问出口,况且如今什么都还未发生,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农庄离得并不近,尽管早早便出发,可还是时近晌午方才到了。因已提前通知过庄上,早有管事的候在庄外,恭恭敬敬地将两人迎进去。庄子有一处前后三进的宅院,乃是主子们过来时起居的,如今正厅里已经摆好了酒饭。
一顿地道的农家菜,贾小环却是吃得心不在焉,时不时地便往窗外、门外张望,显然是对农庄的乡野风情颇为好奇向往。赦大老爷看着他那坐立不安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干脆也不再拘着他,命两个小厮跟着,又叫农庄管事的儿子领着,让他到外面疯去。
这个年岁的小家伙儿,正该是这副模样才对呢!
得了大伯父的话,贾小环便再也坐不住了,把筷子一丢便跑走了。他来这农庄,心里是挂着事的,若是不先了却了那心事,是如何也安不下心来的。
“哎呀,原来活的鸡是这个模样。小五儿,你不是说庄子上还有鸭子、鹅、猪和驴吗,它们在哪里,快带我去看。哦,对了,还有牛是不是?你会不会放牛啊,有没有骑过牛?我想骑啊……”
听着小家伙儿们的声音越来越远,赦大老爷的笑容慢慢敛下来,端起了就被呷饮。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