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方生犹若置身扁舟之中,一路颠簸,只得环住那妖修颈项,风声凛冽自耳畔刮过,眼前白茫茫雪景,玉树琼花,雪壁冰崖,亦是汇成一幅深浅不定的银白画卷,转瞬被抛到身后。
这等速度,便是御剑与之相比,亦不过快上几分罢了。
待二人抵达巍峨冰川,仰头望晶莹山崖高千仞,被夕阳一照,便幻化出瑰丽霞光万千,鹅黄橘红、绛紫碧绿,交错变换,美不胜收。
在冰川崖脚下立定,司华钧才将林方生放下,又道:“青圣洞府,就在此处。”
林方生却只见眼前一片平滑如镜的冰块,光可鉴人,又浑然一体,并无缝隙,心知定是以法阵封闭,寻常人等,无法得其门而入。
却难不倒红蛟妖修。
司华钧自纯黑披风中伸出手来,指端红光,便没入冰壁之中,便描绘出形如如意结的一团符纹,渐渐隐没寒冰内。
不多时,那冰壁隆隆作响,自四周落下冰晶碎屑,显出一道两人高的拱形入口,内里一道走廊,幽蓝光影,清冷孤寂,蜿蜒至深处,头顶脚下,俱是冰雪世界,说不出的晶莹华美,道不尽的剔透精致。
林方生道:“这上古大妖,品位不俗。”
司华钧却是不以为然一哂,复又牵住林方生右手,缓步进入那水晶雕琢一般的回廊:“就地取材罢了,冰属妖怪,诸多受限,只能偏安一隅,自古以来,成大器者寥寥。”
言辞之间,颇有股睥睨苍生的自信。
林方生却思及炎夜,又起几分怜惜之意。神识在天京阁中一扫,却见那小狼沉睡不醒,不由皱眉道:“为何炎夜昏睡如此之久?”
二人已行至回廊尽头,却见成排冰晶阶梯,盘旋而上,想来是深入山腹,又向上延伸,四处安静,竟连呼吸与脚步声亦是清冷回荡,空旷不已。
阶梯两旁,冰晶棱角分明,利刃钢枪一般纵横悬顶,被冰壁内镶嵌的夜明珠一照,便折射出万般光影,炫目迷离,置身此处久了,竟有眩晕的征兆。
好在这一人一妖皆是意志坚定之辈,倒不至于把这点小困扰放在眼里,仍是拾阶而上,司华钧亦为林方生耐心解惑:“寒狼子嗣素来艰难,只因母狼怀胎三十年方可生产,期间重重危险,难以道尽。那七绝印自结胎侵入,至今三十余载,与元神丹田结合甚深,故而剥离消解之时,叫他元神沉睡,方不至损伤过重。”复而又补充,“若非娘子着紧,我可懒得伺候这小东西。”
言语之间,尽是邀功之意。
林方生见他如此,只得道:“有劳宫主费心。”
剑修嗓音清朗,在这片水晶剔透的空间里回荡几下,愈见明澈沁心,落入妖修耳中,几同天籁。
司华钧突将林方生压在冰壁之上,手掌贴合腰侧摩挲,眼中欲念又起:“娘子若是喜欢,为夫便去捉拿整窝寒狼,供你玩耍。”
林方生被他压制,火热灵气,透衫而出,隔绝冰寒,却是舒服得紧,只是在厢房中便罢了,如今冰天雪地,又身在上古洞府,危机四伏,哪来的闲情逸致。
故而只是抬手将他推开:“若是触动机关……”
话音未落,却听头顶传来咔咔响动,脚下阶梯隐隐振动,两侧冰壁,亦是缓慢合拢。
司华钧叹息道:“你身为剑修,何时却学了言灵之术,如此旁门左道,有伤天合,不好。”
“这……不过巧合,休要胡说!”
调笑之间,一人一妖亦是提息凝气,飞速奔跑,晶莹冰墙上,只映出一黑一紫,两条一闪即逝的模糊影子。
那冰雕台阶盘旋而上,他两个不知转了几圈,方才见眼前豁然开朗,有一道半透明大门正缓缓敞开,又一鼓作气,加速向前,闯进大门之中,那冰壁最终合拢,堪堪夹住林方生一点斗篷下摆,猛力一拽便行挣脱。
待冰壁合拢,四周立时安静下来。这冰山之中,别有洞天。竟是个足可容纳千人的大厅,这一人一妖置身其中,渺小不已。
两人合抱粗的冰柱参天耸立,若是细数,正是九九八十一根,暗合阳极之数。穹顶晶光闪烁,却是巧具匠心,雕琢出无数星斗,又引阳光照耀,权充星光,故而宛若永夜之星辰,辅以符纹,可引动天机。
正是万法归宗阵的一部分。
司华钧道:“可将寒狼取出。”
林方生依言而行,取出沉睡幼崽,放置在一根冰柱之下。司华钧有取出上品灵石,轻轻放置在柱身凹槽之内。九个凹槽,九枚灵石,均匀分布柱体之上,安置完毕,冰柱灵气充盈流转,散发出耀目冰蓝光芒来。
妖修复又一扬手,无数晶亮光点,流星一般激射四散,清脆碰撞卡进凹槽,叮叮当当镶嵌冰柱之上。
林方生见状,亦是不甘示弱,剑气凝丝,操控灵石,飞射而出,如法炮制。
一时间悦耳敲击,如雨落下,好不动听。
不过盏茶功夫,八十一根冰柱,每根尽皆镶满九颗上品灵石,灵力几欲凝结化为浆液,在这片空间之中,光华大盛,冰蓝光彩强烈遮蔽,竟是照耀得连脚下阴影亦消失无踪。
林方生便觉有威能强大无匹,自四方悄无声息漫卷而来,引天地至高法则,缓慢渗入此地。衣摆发梢亦是无风而动,丹田内气机翻腾,竟连合欢符纹亦是被唤醒,自顾自火热激动,不由得闷哼出声。
司华钧却笑道:“万法归宗阵,果真名不虚传,娘子稍待片刻,成事之后,便来抱你。”
而后身形一动,化作蛟龙之形,在八十一根冰柱之间盘旋游走,便有九道赤金光彩,将龙身尽数包裹其中。
林方生亦是灵力翻涌,退至炎夜身旁,盘坐调息,将欲念压下。
一时间灵台清明,唯有雄浑灵力,盘旋四周,扎入经脉之内,竭力充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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