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下脚料中的一块,生活在一个灰暗的大宅里,起居的大屋经常有只来回吐着烟的活动箱子,每回来总是带走许多漂亮包裹,有时也带来些新的下脚料,不过它们不呆这儿,这里太满了,它们常常放在进门不远的地方,而且没来多久就被一个驼背的老太婆拿大筐收了去,再无消息。
大宅的阳光很好的时候,几束光柱从窗棂隙缝进来,四下飞起的微尘立刻涌进里面跳舞,他们热烈生活于光明之中。我在这时是不爱动的,伸个懒腰,看看四下的光景。大屋内有许多箱子堆放着,据边上的“尖头”的消息,那些箱子里装的是从外国来的长袖大片的怪物,不过问起信息来源他总是眨眨眼十分神秘,终有一回他告诉我说:“那顶漂亮的一片就是他的老乡,以前老在一起的,从地里长出来就没怎么分开过,后来因为闹出国,他的成份不好就留下了,而这些家伙巴巴地往外出溜着,没想到,哈哈!他们又回来了!”我有些同情那些箱里装着的怪物,而他们隔着包装亦不屑于我交谈,也就不做深交了。那时和“尖头”、“方块”、“花边”是比较要好的,常常在夜里深谈。方块晚上总是仰面看着天上的星,长长地嘘着气,嗟叹:“当初他是如何的英俊,如何才华出众,只是不小心被个没良心的推了一下,结果挨了一刀,成了现在这个四边楞长的条子!”尖头是最不喜听这些的,他可是见过世面的,方块一开口,他就扁着嘴,鼻孔一翻向着天上出着气,只是不开口。花边则总是微笑着,似乎于这些事总不至于会想起些什么,据说他以前很风光,也出过国,后来不知怎么就回来了。初来这里的时候听他臆语时恨恨地咕哝过什么染料有问题,什么漂洗有问题,听不十分清楚也就没在意了。而后花边也渐渐习惯这里,问起当年的事来,他只是淡淡地笑着,再问起时只是答道:“哪里都是一样”
“咣铛”!门开了,光线十分刺眼,一群制服进来将箱子抬走,几个制服嚷嚷两句“又是外面进来的旧衣服”“害得我们要来这个破地方”花边叹了一口气,尖头凑上来“喂,花边,制服搬走他们做什么?”花边看了看“你看看外面的黑烟,那就是他们”尖头和方块被唬的说不出话来。
早上透过小格子进来的阳光仍然透澈且多了些鸟鸣,这地方能听见小鸟唱歌是件不易的事情,既无好吃的与她交换,她们自然也不会在这灰乱的大屋中做客,今天却是个例外。过了一会儿,窗隙不时地有个东西来回晃着,很不舒服。“咣铛”门又开了,一群花花绿绿的手袖进来,尖头、花边、方块和我被堆在一起放在个框中。尖头大哭起来,他从来没有这么悲彻过,方块一旁也抹着泪“以前那个设计师一直看上我的,要让我作个里子,”方块哽咽一下“要是当年,说不定现在也是件藏品”越想着越是委屈,越想着越是那些大片布的下场,愈发地号啕起来。我看了一眼花边,花边打量着四周“空气真好、天真蓝!”“他还真能潇洒”尖头突然不哭了,看着花边。“花边!我们没事吧?是不是要带我们去哪儿玩?”花边笑了笑“事情发生了,你就知道了,该来的你躲不了,该走的你也要不来”尖头大嘴一咧,便再也收不下来。很快,几个手袖把我们弄在几个框框上,忽地撑了起来,肚上来扎了根细线,方块睁着大眼瞅着不敢吭声。我突然想起来早上见过的那个过来过去的家伙。
手袖把我们拎到一个风很大的地方,我看见几双粉嫩的小手拿着张方纸挨个把尖头、方块、花边领走,而我也跟着被领去了。小手们一拉一拽,尖头就飘飘而上,随即就是方块。尖头高兴地在空中打个蹦儿“哇!”周围满是惊奇。方块又在忙着四下打着招呼,有空便与人说起自己呆过的名牌大厂。花边嗅着身边的清风,朝我微微点了点头“如果没有风!我们”话还未完便呼啦啦的上去了,他飞得很高,直到一只瑶鹰的身旁,他们在说着些什么,似乎他们认识。正要赶着上去,身子猛地被抛了起来“铮”的一声,系着的线绳断了,身子颠颠摇摇地向边上飘了去。一阵风过来,凛凛的窜了个高,心下敞亮起来,大个的棕榈树看起来象是棵小草,一排排的冬青只不过是细小的线条。碧海闪着金边一层层地过来,俯瞰看石头般地小岛,不禁欢喜起来,这是一片任由飞翔的天空。
天黑了,看不见尖头他们,似乎喧闹的声音也没了一点踪迹,在天际里孤伶伶地游荡,流星擦着幕布,星光隐在深重的霭气中,困乏了的暗海象一只巨兽,低低地喘着气。我寻思着花边的话“某一天,如果没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