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睁开眼,楚三千皱起了眉头:事实不该如此。
想起树影两次出现时的情形,楚三千心头忽然多了一丝明悟——
桃花!
最初时从悬崖上跳下,即便坚信自己不会死,也难免有些戚戚然,死亡的阴影已然笼罩心头。人之将死,眼前脑海中幻觉捡拾起生前那些难忘的事。从厚重雾瘴中落出时,楚三千正想到老神棍指使小三千偷人家桃园里的桃花,留待日后酿酒。
昨日里为了迅速进入那种奇异状态,楚三千想到的自然是最让他难忘的事。
最让他难忘的事,事事有关桃花——
西凉城西城墙墙角的肉质野草发了吧?
裁缝铺小女儿又在拔了野草衬桃枝卖桃花吧?
烧饼李的烧饼里一定也掺了一把桃花粉吧?
没有了小乞丐三千,桃渊外那棵被楚三千欺负了十几年的大桃树一定更加灿烂吧?
······
一棵庞大树影出现在脑海中,还是在眼前,无尽白骨地中,浩浩荡荡绵延到远处地平线上。
果然如此!
庞大树影是一棵桃树。
一棵顶天立地的桃树!
一棵肉眼不可见的,没有实体的桃树树影!
恍惚间细如手臂,低如灌木,小小树冠间流转粉红光华,如同一瓣瓣飘摇桃花。再一瞬粗大无边,高不见树冠,微光兆四野,冠盖天地。但无论小如草木还是高比青天,都是朦朦胧胧模模糊糊,似在非在。
睁眼,眼前依旧是平静的白骨地。
如此三番。
楚三千面露疑惑:如果它在那里,为何眼睛看不到?如果它不在那里,为何心神看得到?
转身,转身,转身。如此,如此,如此!
树影就在那里,前方。睁眼不见。
绞尽脑汁,百思不得其解。
······
脑海中闪过一道光芒,倏忽难以捉摸。楚三千聚精会神,努力捕捉这丝微光,却总是欲求而不得。静心、安神、平和呼吸,仿佛进入水中的楚三千潜入更深,触摸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意味。
一双无形的手瞬间抓住那丝微光,直直按向他额头。心神中一阵金光闪烁,楚三千突然明悟!
无论是大是小,是粗是细,它就在那里。你看不看得到它,它都在那里,不动,不移。你找不找它,它依旧在那里。不急,不燥。
就在那里,眼前!触手可及!
······
一只手伸向树影。
粗糙枯败的树皮微凉,毫无条理的纹络纵横交错,遍布树身。如同一面沧桑的石墙,风吹雨打,滴穿了半身磐石!
触摸着这棵树影,仿若历尽了沧海桑田。
就那么站着,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四个时辰,五个时辰,六个时辰,七个时辰,八个时辰,九个时辰,十个时辰,十一个时辰,十二个时辰。
一瞬间,楚三千泪流满面。
第一万天!
楚三千没有忘!被无端骗走了一万个夜晚,他如何能忘?一万个夜晚历了两世,他如何能忘?日日计算日期,第一万零一个夜晚,他如何能忘?
一万天,活了两个世界,岂不算沧海桑田?
从此,楚三千,才算是完整的楚三千!
他终于想起,老神棍说了什么。
他说,是我错了,我们都错了!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