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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孚林只是站着,而不是大喇喇占据主位。这样一来,哪怕是上次在府衙,对他位次很不满的乡宦们,眼下也都感觉舒服多了。
“能够请得段府尊和诸位老先生以及叔伯长辈前来,学生实在是又惶恐又高兴。想来诸位也不想听那些寒暄累赘,我就直入正题吧。歙县南溪南几个乡民因为卖粮遭遇压价,结果砸了府城一家休宁吴氏米行,想来这消息早已传遍歙县四乡八里了。”以这样一种单刀直入的方式切入正题,汪孚林见那边南溪南吴氏的代表人物,吴中明一个做过县令的族伯眉头紧皱,他便冲着对方歉意地点了点头。
“之所以要这么紧急邀请各位过来,便是因为学生唯恐之前歙县和五县的那点纷争重演。眼看夏税的最后起运期限没剩几天了,倘若再有万一,后果不堪设想。歙县两溪南,抵不上休宁一商山,这话是非暂且不论,但府城县城所有米行加在一块,约摸有十余家,这其中歙县的不过两家,其余都是其他五县的底子,如今夏税又是直接收折色银子,农人辛辛苦苦一年,最终收上来的粮食却要贱卖换银子完税,试问谁心头没有火气?”
“可现在,南溪南村的乡民一时冲动铸成大错,砸了休宁吴氏米行,于是府城县城之中,除却两家歙县米行之外,其余±∟五县的米行联手抵制,再不收我歙人卖粮。如今是夏税完税的最后关头,各位应该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段朝宗之前对汪小秀才可谓印象深刻。此时听到他果然没有只言片语涉及夏税丝绢。顿时心头稍安。可他瞥了一眼四座歙县乡绅,见老态龙钟的汪尚宁老神在在,其余人则是交头接耳,他不禁又担心了起来。他是徽州知府,一直在尽力平衡下头六个县,而这种艰难的平衡,在年初帅嘉谟把夏税丝绢那层窗户纸捅破之后,就再也维持不下去了。他眼下的唯一希望就是。能够平安熬到离任!
“这代表什么,大家自然很清楚!夏税丝绢独派我歙县,其他五县这多年来坐享太平,现在见我歙人察觉到这一点,便干脆釜底抽薪,实在狠毒!”
此时,突然有人冷笑打断了汪孚林的话,段朝宗登时心中一紧。可还没等他打算站出来弹压局面,须臾又是三四个声音重提旧事。想到之前叶钧耀对自己提到南京户部飞派白粮的消息时,他还有些将信将疑。最终果然公文传来,平息了那一场乱子。如今却陡然再次翻旧账,他终于意识到,有人不惮在最后完税的节骨眼上闹开这事,怕是已经笃定南京户部那边只是虚张声势!
想到现如今汪道昆已经不在,他又看到汪孚林面色微妙,仿佛对此预计不足,分明弹压不住局面,他顿时暗叹了一口气。
就在他已经对汪孚林不抱希望的时候,却只听这小秀才突然提高声音说道:“各位,眼下说的是乡民卖粮遇阻,无法把粮食换成银子,于是就无法完税,这时候说什么夏税丝绢,是不是舍本逐末,离题万里?各位如果真的一心为我歙人着想,那么刚刚义愤填膺的这几位老先生,不妨就将这夏税丝绢之事亲自联名上书给巡按御史,又甚至南京都察院,南京户部,请他们出面详查定夺,岂不是最好?”
此话一出,下头顿时稍稍安静了几分。乡宦们做事,多数是以势压人,又或者让别人冲杀在前,自己营造舆论攻势在后,嚷嚷归嚷嚷,一开始就用联名施压,在前头冲锋陷阵的方式发难,那绝对不是他们的作风。趁着暂时压下这一拨攻势之际,汪孚林就再次开了口。
“我今天请各位尊长前辈到这里来,只为了提出一个建议。我徽州府地少人多,每逢春季,买粮的价格贵,可每逢秋收,卖粮的价格贱,所以一到完税,农人卖粮换钱,常常焦头烂额。既然如此,能不能大家体恤一下乡里疾苦,各凑一份子,我们另开一家粮店?”
一听这话,汪尚宁终于开了腔:“后生可畏啊!只不过,你这想法听着似乎可行,实则也太无稽了一些,乡民卖不出粮食,我等就要另开粮店;若是回头其他东西紧缺,莫非也要我等一一凑份子来解决?”
汪孚林没有理会汪尚宁的冷嘲热讽,继续说道:“这并不是我首创,原本各地常有社仓,义仓,甚至连当年太祖爷爷定下为制度的预备仓,全都是这样的宗旨,丰年收粮,以防谷贱伤农,以备灾年平粜,但如今徒留其名,已经做不到平抑粮价,又或者防止谷贱伤农了。我所说的粮店,指的是,在每年夏税秋粮完税的时候,开出比寻常米行粮店稍稍浮涨一些的价格,收购农人相当于完税银两的粮食,甚至可以参阅各乡里的赋役册子,如此就可一举两得。至于收回本钱,等到开春又或者粮价上涨时,比市价低一些卖出即可。以粮店之名,行义仓之实,所以,我打算将其取名为义店。”
听清楚他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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