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何跟三哥在父皇面前争在高下,哪里顾得上享受?估计那时三哥也差不多吧?
之后潼关生变,匆匆离京,这一晃就是十年,十年啊。沧海桑田,世事变幻,当年那个意气风发,誓要与人争个雄长的青年王爷也已经有了白发。
几缕发丝在眼前飘过,却是见到里面的一丝银白,一声叹息随风飘散,顷刻间,心中已满是苦涩。之前种种,现在种种,都如同走马灯般在他心里一一掠过,此楼犹在,此景犹存。但人事已非的感慨却是久久不去。
最终在眼前飘过的却是三哥那张苍白地仿若死人般地面庞,他才悚然一惊,想到那日相见的情形,两人争斗了二十多年。自然不会有什么兄弟之情,也更激不起他的怜悯之意,但身为敌手,十年之后相见,却都大败亏输,落得任人鱼肉的下场,怎能毫无感触?
但这位当初风光无两,却让他恨之入骨的太子殿下已经是满头白发。苍老的如同垂垂老朽一般。
前车之鉴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他和这位三哥唯一不同之处便在于他和那位七弟并无私怨,而且已经十年未见……虽说皇位之争必是你死我活之局,但他从未在意过这个在京师很有些纨绔之名地七弟,再加上他领军在外,秉性也多刚烈之处,很少用上一些阴私手段,除了这位太子三哥。更不曾与兄弟撕下过脸面。如此这般,也就有了些转圜地余地……
在那一刻。他地心思是如此的清明,若是让他像老三这般孤零零地,像个游魂野鬼般活着,他是宁愿去死的。
本来还想着回京之后,满腔愤恨,只怨当初那支利箭没有夺去他的性命,不然战死沙场,终究痛快上一些,不若这般灰溜溜的被人挟持进京,低头俯首,钝刀子磨肉,真不如一刀下去来个痛快,琢磨着怎么也要在御前闹个轰轰烈烈,让人知道大秦魏王到底是个什么样地秉性。
但那时见到这位枯槁如同游魂的太子三哥,却如兜头一盆凉水,将他什么心思都浇没了,之后安安静静的见驾,安安静静的回府,那位七弟怎么安排的,他就怎么做,那些大臣们都很吃惊吧?但谁又知道,他眼前不时晃动着地那张苍白的面庞,才是让他这个曾手握千军万马,杀伐决断的大秦魏王惊惧的根子。
这位七弟地手段啊……可要比父皇狠辣的多呢……
今日进宫,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他暗自揣摩了一下,却也不得要领,叙叙兄弟之情?心中不由一笑,皇家哪里有什么兄弟父子?今时今日,他早就已经看透了,当年父皇那里压根就没有让自己五子继承大统的意思,之所以能和太子三哥争斗这么多年,其中推波助澜的能有谁?
亲生父亲尚且如此,同父异母的兄弟们能有什么情谊了?
正浮想联翩之际,脚步踏在木制的楼梯上,响起的悾悾之音传了上来。
“陛下驾到……。”太监尖利的嗓音拉着长声传入耳朵,让人感觉甚不舒服之余,却是也感觉出了其中地威严和力量。
半晌过后,楼下才传来声音,“都留在这里吧,赵石……你也等在这里,等待传唤……。”
与此同时,李玄道和在楼顶伺候的几个太监却早已经拜伏在地。
“王兄免礼,看座。”
起身,瞅了一眼一身鹅黄便服,看上去清清爽爽,但眼角眉梢之间隐着些厉色以及疲倦的景帝李玄谨,微微躬身,“陛下叫微臣来……”
“坐下说话吧。”李玄谨淡淡道了一句,去岁秋天时,这位王兄可是统领大军,居心叵测,如今只过去多半年,感觉上却好像过了许多年一般,但他对这位王兄可是一点也不放心,他的旧部还多数都在潼关,京师之内也有些亲近的大臣为之呼应,虽说回京之后,这位王兄看上去很有些认赌服输的样子,但人心难测,谁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打的又是哪般地主意呢?
“王兄回京也有大半年了吧?”
“是,陛下。”
“你常年领军在外,朕等兄弟却在长安坐享其成,想来总是有些愧疚于心地,如今朕将你接回京师,总算是做了些事情……不过如今朝堂上政务繁冗,所以自你回京,朕还没跟你叙叙,你不会怪朕无情吧?”
这话款款道来,若是不知内情的外人在此,还以为又是一幕兄友弟恭地好事呢,但魏王李玄道听了却只觉得心惊肉跳,他锐气已挫,只要低下了头,再想昂起来,却是有些困难了,可怜这位当初在万马军中,指挥若定,杀的金兵尸横遍野的东征大元帅,魏王殿下,如今却只因为一句话,便好像屁股底下针扎一般,坐卧不安了起来。
“微臣不敢,陛下为国事操劳,微臣只苦无机会为陛下分忧,又怎会起那怨望之心?”
李玄谨状似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你又何必谦逊,父皇在时,就常说,五郎有将帅之才,朕也是深以为然的,如今大秦正用事于蜀中,值此用人之际,你可愿为朕分忧解难?”
李玄道闻言,眉头跳了跳,眼光一闪,却是瞬间便有了些振奋之意,他如今虽然如同幽禁,意气消沉,已有得过且过之心,但二十多年沙场生涯,又怎能是说忘就忘的了的?
不过旋即眼神便黯淡了下来,却是默默摇头,语气中也带了萧索之意,“沙场催人老,微臣已不想领兵了,只想过些安静的日子……”
李玄谨笑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头,“你想错了,朕又怎么舍得让你再去受那风刀雪箭之苦?不过你毕竟是我李家难得的将才,朕也不会不用,如今枢密使杨感年老,精力大不如前,朕有心让你入枢密院,参议军事,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