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到这里,见众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心中虽说满意,但话锋一转之间,语气变得分外严厉了起来,“不过……入城之后,如有奸淫掳掠,肆意烧杀者,当知军法无情,众将需谨记于心,不得不察。”
“是……”众将立时凛然遵命。
之后便是安排诸将职责,以及战后诸多事宜,大帐之内,虽是将领极多,但并无一人对这种视坚城如囊中之物的做法表示奇怪。
直到日斜西山,许多事情才安排妥当,吴宁这才转首看向一直默默无语的观军容使李严蓄,笑道:“监军大人可还有什么说的?”
李严蓄满头白发,脸上的沟壑只有比在京师时更深,但目光炯炯,精神却是极好,此时这位经过了大起大落的兵部左侍郎,观军容使,心中却也不如表面上看去那般平静的。
他的心事却只有比吴宁来的更多更杂,尤其是此战过后,回京之后的事情,更已是困扰他多日了,说起来,此次出京到得前敌,对于他来说是福非祸,不过究其根底,却是有人在朝中为他这个不得皇帝心意的“弃臣”说了话的,至于说话的是谁,背后又是谁在悉心布置,这个是不用猜的。
对于那位年纪轻轻,却堪称野心勃勃,翻云覆雨的少年羽林将军,饶是他为官数十载,经历了不少沉浮上下,此时也不敢有半分轻忽的了。
他如今想的最多的便是,回京之后真的就惟此人之命是从吗?这已经不是脸面不脸面的事情,已经错过一次的他对此却是谨慎又谨慎的,在他看来,那位羽林将军虽说号称皇帝近臣,将来前程未可限量,但他却有一点分外担心,此人如今方才十六岁,就已到了如此地步,更已开始准备在朝中安插亲信,如此这般,安知祸福?
这些心思纠结在心里,便是秦军眼前的大胜也有些引不起他的兴致了,哪里还有说话的兴趣?不过一路以来,和吴宁相处甚欢,这才微笑道:“大帅指挥若定,布置周密,哪里还用下官献丑?”
吴宁呵呵一笑,许是看出了他兴致不高,虽是不知到底是和缘故,在这泼天大的功劳面前,还能让他郁郁寡欢,但也不纠缠于此,一笑之际,转头面向诸将,摆手道:“今晚约束诸军,好好休息,不得怠慢军务,好了,也都困乏了吧,自去便是……”
“是。”众将领命,鱼贯而出。
等到帅帐之中只剩下他与李严蓄两人,吴宁长出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李严蓄也不着急,每次军议之后,两人总要谈上一句半句的,多数都是有关军务战情,不论私交,这位大帅行事很谨慎呢……
直到盏茶过后,吴宁这才笑着说起旁事,“后周兵马调动频仍,如今已有数万兵马聚于江畔,其势不言自明,监军大人如何看待此事?”
“南人软弱……”李严蓄微微一笑,却是答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那边的吴宁偏偏就好像听明白了,哈哈大笑,“不错,不错,后周立国不比咱们大秦短,又地处中原腹地,地域辽阔,民丰物埠,却先为辽人所抑,再为金人逼迫,据说连皇帝都成了什么他娘的儿皇帝,可笑可笑。”
“如此之朝廷,还能带出什么像样的军伍来?便是倾国而来,咱们也不惧其半分,正好让其知道咱们大秦兵锋之利……”
“不过江淮之卒善水,还算有些长处,我已命人沿江紧守各个渡口,若不是后蜀京师就在眼前,我到是想放后周之军入川,在平地上跟他们较量一番呢……”
吴宁侃侃而谈,却是心中早有定计,李严蓄也不奇怪,这些话都是说给他听的,虽然听上去有些像是废话,但却是两人的默契之所在,他呢,也会原原本本的记在心里,往京师奏事之时,这些话便都会一一列数。
观军容使和主帅相互钳制,所以这个差事并不好干,容易招主帅乃至麾下将佐之怨恨,一不小心,更容易坏事,纵观前朝故事,被监军弄的身败名裂的将帅自然不在少数,但被砍了脑袋的监军却是更多,不过话说回来,若是事事都有主帅配合行事,这一切便都不成为问题了。
说完这些,吴宁却是收起了笑容,有些凝重的接着道:“还有一事,最近探子回报,一些行踪诡异之人出没于川中各处,但战乱之地,哪有不乱的道理,我已命人查之,但结果却不好说,所以……入城之后,我想请进贤主持川中政事,至于这些兵卒嘛,离乡已久,早晚会有厌战之心……所以还请进贤兄奏请朝廷,尽快措置……”
这话说的虽然含糊,但李严蓄一听也就明白了,大功将成,这是对方的谦抑之道,军政两权要主动交出来,此人当真不愧为人杰,灭国之功就在眼前,却还能自持如此,没有半点骄狂之气,其心胸度量真可谓是一时之选了,不怪吴家世镇金州,历有数代,尊荣一直未减……
其实说起来,川中战事到此还不算完的,大战之后,山贼盗匪必定是遍布川中,除了战后剿匪事宜外,还要派兵留守各处川中要隘,若吴宁不想放手军权,尽可在此事上做些文章,便是朝廷也怪罪不得他的,但只这几句话,李严蓄便知道对方打算果断放手,只取功劳,而放却权柄,这才是令他称赏之处。
明白是明白了,但他这人圆滑惯了,却不欲将这事揽在身上,只是含糊道:“大帅此言,下官必定据实奏于陛下,大帅领兵征战半载,劳苦功高,想来陛下也不忍大帅过于操劳的……
至于入城之后,梳理川中政务,下官才疏学浅,本是不堪重任的,不过在朝廷诏谕下来之前,下官到是可以勉为其难,代任些时候……”
至此,两人将该说的话都说了,再谈些杂事,便也相继离去,来到暗处,李严蓄这才目注成都高大的城墙,嘴里喃喃自语,“封侯之功业……封侯之功业啊……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