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说过真的把父亲跟恨上的例子。
但当今陛下,对争位的兄弟处置的看上去很干脆,真正恨的人,却是景兴皇帝陛下。
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恨意。实是让人不寒而栗。如今满朝文武,只要长着脑袋的人,都不会当着皇帝陛下的面,提先帝如何,当年又如何,这在历朝历代,都是极为罕见的事情……
不过,好在皇帝陛下还没失去理智。也还在乎天下悠悠之口。
所以,没在史官这里下功夫,于是,也就有了迁陵之事。
既然知道了这些,这事儿其实也就有了很多余地……
无非是想把皇后娘娘从皇陵中迁出来嘛,虽然,怎么听,也有违孝道,没听说儿子不准父母合葬的。
但放在皇家。放在成武皇帝陛下这里,也只能说事出有因了。
那么。其实就剩下,怎么找个好的理由。把皇后娘娘的坟茔从皇陵中弄出来的事情了。
这个理由没找到之前,和任何人都不能商量。
赵石说的话,其实在周仿听来很有道理,贤臣之名,不是专为给皇帝陛下挑毛病的人所立,古之贤臣,各个胸有山川,腹有机谋,秉天子之意,而谋万世之基业。
诤谏之臣,或许会有些名声,但多数与名臣二字无缘……
而作为同门下平章事,他也断不可能是个诤谏之臣。
不过,此事还需取得其他人的支持,不然到时候入宫不好说话。
去了一块心病,周仿算是轻松了下来,又和赵石说了一些关于战事的事情,也没用饭,便心满意足的告辞出了桃林。
为避嫌疑,轿子停的有些远,正行间,道上来了一行人马。
为首的少女在不远处打量了周仿一行人几眼,当即翻身下马,挥手带领从人立在道旁。
等周仿走近,福身施礼,“南雀见过周伯父……”
周仿温和的笑笑,他记性不错,当然,满长安能在不熟的情形之下,还能唤他一声伯父的人也不多。
“一晃,你也这般大了,现在总听人在耳边说,国公教女有方,今日一见,英姿飒爽,果然非同凡俗。”
这已经算是极限了,两家并非多有交情,反而文武殊途,有着隔阂。
所以,在和赵石交谈时,慎之又慎,和晋国公长女嘛,真没什么话说,无非表达一下作为长辈的关切罢了……
随即,赵南雀告辞,目送周仿一行离去,这才将马交给从人,漫步进了桃林。
到了公主府,得知父亲去了府中后宅竹林,赵南雀暗自撇了撇嘴,眼珠转转儿,先去寻李渔说话了。
李渔,闺名念慈,大长公主长女,此时已晋柔安郡主。
这位大长公主养女,深得皇帝陛下喜爱,宫内的人都在说,柔安郡主很可能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晋公主位,继承长安城西承恩湖畔的大长公主府。
虽然于礼不合,却又言之凿凿。
当然,外人皆以为,皇帝陛下这是爱屋及乌,不忍承恩湖畔的大长公主府在靖佳大长公主去后,失了女主人。
但知道内情的人,却都隐约明白,皇帝陛下很可能是觉得跟这位同父异母,却流落于外的妹子同病相怜的缘故。
当然,知道这种内情的人,整个大秦数下来,也不出五指之数。
皇家密事,总是讳莫如深,民间许多传闻,也由此而生,但在当世,敢议论这个的,皆属大逆不道,在当斩之列。
说起来,李渔这个名字,和赵南雀可脱不开干系。
当初,赵南雀嫌自己名字不好,由喜南明朱雀的传说,于是改了名字,小名依旧是扣儿,虽说她对这个小名也不太满意,但这回反抗无效,被母亲狠狠教训了几顿,也就偃旗息鼓了……
当时,她与公主府内的小小女童交好,自家改了威风的名字,自然时常炫耀,于是,这边也反了天。
能与南明朱雀相提并论者,可不多,小小的女童想了多日,她读的书多,想到北冥玄武,虽然这是个乌龟不假,但一个冥字,换成溟,对于女孩儿来说也不错。
溟者,天地莫可测,深也,势沉而大,广也,其所寓意,却比南雀要深上许多。
但她的母亲却不喜欢,深沉昏暗,才是溟的真正含义,而且,她最担心的是,这个女儿走了当年她亲生母亲的老路,而溟的寓意,却与之暗合。
小女童被母亲一顿教训,大长公主殿下也从来未有如此严厉过,吓的她立马转了弯儿。
不过贼心不死,过了些日子,小女童又想,这个不成,但庄子逍遥游上曾云,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身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这真的是个大家伙,应该足以与南明朱雀并列。
于是,几经波折,女童为自己争取到了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权力,那就为自己起名。
不过到了最后,还是差强人意,变成了李渔。
因为有人给她批命,说是五行有点缺水,公主殿下深以为然,又被她闹的烦了,所谓鲲鹏,不就是一条鱼变成一只鸟了吗?
李渔这个名字正好,为此,两个女童还闹了点意气,一个叫对方鸟儿,一个取笑对方为小鱼儿。
当然,这些童年趣事,在现在她们看来,多数属于胡闹了。
两位少女这几年交往渐淡,除了知晓世事,开始有点别扭外,脾性也相差越来越大。
一个意气飞扬,性喜热闹,一个却越来越是恬静安然,读书习字,不愿多理外事。
这样一来,两个总角之交也就渐行渐远,没了儿时的亲热劲儿。
不过,登了公主府的门儿,因为心虚的缘故,赵南雀还是头一个想到了这位童年好友,觉着先去探看李渔一番,缓缓自家的心绪为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