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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抗命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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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民革命军占领武汉之后,就战略形势而言,应该趁第七、八、四三军胜利余威,配合其他各军,继续大举北上,进取河南,与已接受俄援的冯玉祥部夹攻直、奉军阀,以定中原。

    蒋介石的俄国军事顾问加伦就是倾向这种战略,但是蒋本人早已决定回兵江西。因为他虽是总司令,然而除了直属于他的第一军,其他各军军长都是在他名义下的诸侯,他雅不愿让李宗仁、唐生智等诸侯功成名就。他于李、唐等军逼近武昌时,就在日记中写道:“余决离鄂向赣,不再为冯妇矣。”(蒋介石日记类抄军务)对于唐生智的“盛气”尤感“奇辱”此外,他回兵江西显然着眼于长江下游的江浙一带——他的发源地。他后来在南京重建自己的政权,绝非偶然。

    江西与江苏、浙江、安徽、福建五省,原属五省联军总司令孙传芳统辖范围,犹同联省自治,以“保境安民”为口号,显示此五省百姓不愿被卷入战祸。所以早在一九二五年底,孙即派人赴粤修好,希望互不侵犯。蒋介石则要孙“顺应革命潮流”然后可以承认孙为五省总司令。此时北伐军针对吴佩孚,自无与孙启衅之理,实欲各个击破。当一九二六年六月,北伐军已经入湘,孙仍然拒绝吴佩孚的请援,坚持中立,五省绅商更呼号和平。即使北伐军进入江西省境,孙仍派代表项子和至粤“称不愿作战,表示诚意”谭延闿致蒋总司令函提及“弟等告以我军从来无敌孙之意,取江西系战略需要,非占地盘,得赣可不再进。”(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原件,印本见杨天石寻求历史的谜底,页四八一)既取之,又说“非占地盘”谁曰可信?“得赣可不再进”更不可信,孙传芳自然要出师援赣。事实上,汉口未下时,蒋介石就想提前进取南昌而未果;汉口战局既定,更迫不及待亲自入赣指挥作战。他于九月十九日初抵江西萍乡时,即闻程潜率师与城内工人学生里应,一举攻下南昌,大喜过望,跑到萍乡欢迎会上,用浓重的宁波口音发表演说,却不自知犯了“孤军深入”的兵家大忌,不到数日,就被孙传芳的邓如琢部赶出南昌城。最糟糕的是蒋总司令直属的第一军王柏龄所率第一师全师覆没。王伯龄不是别人,乃蒋之亲信,黄埔军校一开办即任教授部主任,管理训育,此时为第一军代军长,率师入赣,竟大败亏输,仅以身免。王柏龄所部大都是黄埔学生。李宗仁曾说:“黄埔军校每期训练时间不过数月,实际上只是一些军士教育,距军官教育相差尚远,然全军受革命风气的熏陶,颇有朝气,尚可作战。”(李宗仁回忆录,页二一七)然而从江西战场上看来,连这点朝气都没有了,而且渐趋腐化,自然会不堪一击。

    蒋介石于九月二十日南昌溃败后,至高安亲自指挥,企图反攻。此时李宗仁开赴九江的第七军改道南下,击溃孙军谢鸿勋部,为北伐军入赣后的首次大胜,随即于十月三日攻占南浔铁路重镇德安。同时朱培德的第三军占领南昌附近的万寿宫一带。于是蒋介石更急欲以嫡系第一军,会同第二军与第三军,反攻南昌,并亲自督师清江。十月十日第四军攻克武昌,士气大振,蒋介石更亲至南昌城外,不听参谋长白崇禧的劝告,急图强攻,不顾敌军深构高垒之坚以及己军背临赣江之危,显然是求胜心切,无奈敌方敢死队趁月黑风高,从城下水闸破关而出,令想攻城的第一军第二师第六团首当其冲,秩序大乱。蒋介石几次握住参谋长白崇禧的手问怎么办,幸而小诸葛事先已在赣江上游搭了浮桥,残军始得撤至西岸。

    蒋介石亲自指挥攻打南昌,又遭此大败,自谓“终夜奔走,未遑宁息”(蒋氏一九二六年十月十一日日记),于十三日撤退时更于日记中写道:“因余之疏忽鲁莽,致兹失败,罪莫大焉,当自杀以谢党国,且观后效如何!”一九二二年蒋介石著孙大总统广州蒙难记,说孙中山一开始是准备“一死殉国,以谢国民”的,可是紧要关头,他的同志“乃以数人臂力,强挽总统出府”要他逃亡,不要他殉国。此次在南昌城下大败,他自己也想殉国,当然也会有人阻止他。他最后一次想殉国是一九四八年,徐蚌战役失败之后,自谓一开始是准备“以身殉国”、“上报总理,下对国民”的,可是紧要关头,他的同志“一定要我去职下野”结果呢,蒋介石虽然“决定以身殉职,死在南京,以尽我个人的责任”但是他毕竟没死在南京“自感‘今后我无死所了’!”(一九五o年蒋介石军人魂讲词)表面上看来,国民党总有那种不争气同志,在紧要关头,总是剥夺了他们伟大领袖万古流芳的机会、总是不让他们伟大领袖去做文天祥。结果呢,他们伟大领袖一个个都“寿终正寝”而死,而不是“一死殉国”、“以身殉国”而死,落得只能“言教”而不能“身教”其实骨子里,伟大领袖根本在演戏,将“殉国”形之于笔墨、托之于言辞,就是要人剥夺他殉国的机会。真要死,谁能阻挡得了呢?这个把戏是从曾国藩那里学来的。湘军被太平军打败后,曾国藩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要投水自杀,哪里死得了呢?其目的除自塑文天祥的虚假形象外,无非想借此激励士气耳。

    蒋介石在南昌城下假殉国外,还有一则阵亡的假消息。孙传芳在九江的联军总部参谋处,根据传闻便于十月十五日发出通电:

    据俘虏及百姓均称:蒋中正在南昌附近受伤甚重,闻系子弹中其腹部,因而致亡。俄人鲍罗廷、加伦等亦受伤,均抱头鼠窜而去云云。(晨报一九二六年十月七日载孙军总部捷报)

    其实,蒋介石麾下将士虽死伤惨重,其本人却毫发无损,只是受到惊吓,颜面上更不好看,被第八军军长唐生智瞧不起。俄国军事顾问塔罗夫(tairov)于一九二六年十月三十日写给鲍罗廷的密报中有这样一段话:

    据我所知,唐生智自与蒋介石在长沙见过面之后,即藐视蒋在军事与政治上的重要性。当蒋目击两个师被击溃后,确实显得不知所措,张皇失措。(wilburandhow,missionariesofrevolution文件六九,页七七三,另参阅页三二四)

    唐生智虽没有低估蒋介石的军事能力,但显然小看了他的政治手腕。俄国顾问证实唐确有取总司令一职的野心,但认为唐之“革命性”不够,尚不能称为一革命将军,哪知蒋之“革命”乃虚有其表,一旦反革命起来,俄国顾问只好吃不完兜着走了。蒋介石尚未被揭穿的“假革命”无疑是俄国人至此仍然支持他的主要原因。

    由于江西战场失败的后果,可以威湘粤甚至会导致整个北伐的垮台,所以各方注目。俄国军事顾问加伦亲往武汉求援,中共也调动组织,集中力量拆孙传芳的后台。终于张发奎率第四军十二师自武昌东下,李宗仁则率其第七军自赣北南下,连战皆捷。蒋介石虽于十月十五日制订了“肃清江西计划”但肃清的兵力还要靠诸侯,左路由李宗仁与张发奎协同作战,右路由朱培德的第三军负责,中路则由程潜指挥,而蒋介石嫡系的第一军一、二师仅为预备队。俄国军事顾问还调派飞机来助战。

    这次反攻显与蒋介石的硬攻战术有异,不急于夺取南昌,而把主力用于歼灭敌军主力,并切断九江至南昌的南浔铁路,以绝后援。十一月一日拂晓发动总攻击,次日左路李、张军击败赣北孙军,于三日占领德安。中路程潜部肃清南昌西面敌军,右路朱军兵临南昌外围。十一月四日,孙传芳遣师自乐化来援,朱军左翼阵地动摇,蒋介石急命增援,但加伦将军认无必要,镇定自若,使他“甚惭自信力薄弱”(见蒋介石日记类抄军务一九二六年十一月五日)阿基莫娃在中国大革命见闻一书中,对蒋介石当时的失态有生动的描述:

    蒋介石焦躁不安,知道对他来说成败在此一举,一旦失利,他的整个前程就将成为泡影。蒋介石三番五次地当着总军事顾问的面,真正地大发歇斯底里,搓手、哭泣,喊着“一切都完了”说要开枪自杀。布留赫尔(blucher,即加伦将军)每次都是好不容易才让这位神经脆弱的总司令平静下来。(页二四至二五)

    在加伦将军的镇定下,阵地不但未乱而且稳定下来。十一月五日贺耀祖率部攻克九江,孙传芳知败局已定,返回南京。八日进攻南昌孤城,孙军寻即投降,退出城外。九日蒋介石进驻南昌。江西战役获得全胜,虽多赖第七军与第四军的骁勇善战,然而总司令的威信不仅得以挽救,而且加重了他的政治筹码。

    江西初胜,蒋介石才命驻守汕头由何应钦指挥的第一军进兵福建,孙传芳的主力既在江西被歼,闽浙实甚空虚,但第一军行军仍然迟滞,至一九二六年年底不战而入福州。至此国民革命北伐军已占有粤、桂、湘、鄂、赣、黔、闽七省,革命根据地亦由珠江之滨,延伸到长江流域,颇似当年太平军北伐的声势。然而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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