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柔羽又回到平宁斋办事了。只是这次回来似乎有些不一样。
朝会上。
“朕已令军队集结,打算再次出征北冰原。”
濮阳柔羽没有反应。
蓝发君皇不禁觉得奇怪。濮阳柔羽原本是很反对出兵的。“丞相意下如何?”
“君皇既然决定了,”濮阳柔羽勉力压下咒骂的冲动,冷冰冰的说道“臣没有意见。”
满朝文武都是一楞──这实在不像丞相的作风。
蓝发君皇更是一呆:每次自己提出政策,濮阳柔羽总是会由各个方向剖析,再综合出一个更好的作法与结论。他虽然习惯去驳濮阳柔羽的话,但也知道其实濮阳柔羽的话才是有道理的。
就拿现在来说,他明知自己出兵的决策下得并不好,提出来也只是想听濮阳柔羽怎么说而已,结果濮阳柔羽一声不吭。这下可好,对著满朝文武,难道要他自打嘴巴吗?
眼见满朝窃窃私语,他不巧耳力太好──“丞相一定是怪君皇把他自康靖王府硬拖回来!”“就是啊!听说君皇把丞相放在快马上奔驰,从康靖王府到皇城,好几千里的路程哪!壮汉都受不了了,何况丞相看起来这么瘦弱的样儿。”“是啊是啊,听说君皇还骂丞相,嗯咳,说是:‘要你何用?’”“什么?那丞相怎么受得了?”
蓝发君皇暗暗咬了咬牙,他在宫里私底下的话居然也传了出来,看来那群太监未免多话了些,不好好整治一番不行!
“各位有任何意见吗?”蓝发君皇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没有人答腔。大家都习惯听丞相的意见了。
难道真要朕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你才满意吗?蓝发君皇恨恨地看着木立的濮阳柔羽,又憋了半晌,好不容易想出一个折衷的办法“既然如此,那么先让驭兵司、理户司送上详细的造册,朕再与诸位仔细商议出兵事宜吧!退朝。”
“丞相,目前的国力根本不适宜出兵啊!”驭兵司的主司官霍铁甲一下朝就到平宁斋抱怨。
“再说国库目前的库存,也只够日常支用,无法再负荷军事上的支出了。”理户司的主司官赵宁安抱著帐册一旁苦著脸说道。
“那二位为何不在朝会时提出来呢?”
两位主司官一呆“呃,我们是跟随丞相的脚步前进”
跟随脚步?是树大好乘凉吧!濮阳柔羽开始有些理解其他人的想法:顶撞君皇的都是他,他们只要等待就能得到结果。──反正是答应父亲了,要做就彻底一些吧!濮阳柔羽干脆顺著他们的话回答:“那么我也是跟著君皇的脚步前进的。”
“这、”二位主司官互望了一眼“丞相”
“回去吧。”濮阳柔羽敛起笑容。北冰原的罪犯怙恶难止,光是招安,只会养刁他们的脾性和胃口。出兵予以迎头痛击仍是必要的,虽不是现在,但一切及早准备胜算才大。“既然君皇这样说了,你们回去,将皇城以及整个圣魔界的兵力和财力分布情形,造一份详细的清册给我。”
“是。”别看丞相外貌温雅,平日又极好相处,只要是公事,一旦决定了,态度就十分强硬。两位主司官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也只好应了下来。
于是蓝发君皇进来时,就恰好看到两位主司官垂头丧气的离开。
“臣见过君皇。”濮阳柔羽下座施礼。
“嗯。”蓝发君皇应了一声,顺步走近他办事的桌子,却突然感到有些奇怪──回头一瞧,濮阳柔羽还跪在地上。平常濮阳柔羽可能根本不理他就起来了,今天怎么
蓝发君皇开始觉得有些不妙“起来吧!”才见濮阳柔羽规规矩矩的站起身来,一旁侍立著。
“君皇驾临平宁斋,不知有何要事?”
“嗯、咳。”蓝发君皇看了看低眉顺眼的濮阳柔羽,突然觉得不太习惯“朕是来问丞相,关于出兵北冰原的事。”
“君皇不是决定了吗?”濮阳柔羽依旧恭谨的回道。
蓝发君皇抿了抿唇“关于兵力、财力方面,有没有问题?”
濮阳柔羽似笑非笑的答道“只要加重赋税即可。因为增税的结果,会使得民生艰难,所以自愿的兵丁也会随之增多。”
“”还在生气?哼,朕是不对,但好歹在你卧病期间,朕也亲临你的府邸几次,你就这么拿翘?蓝发君皇满心不高兴,勉力压抑著性子温和的回道“丞相难道不知,朕自承接大任以来,就下旨不增赋税吗?”
“为了君皇的心愿,百姓共体时艰也是应该的。”
这是什么话?可恶!蓝发君皇怒道“这就是你的见解!”
“是。”
“你!”
我已经百般提示了。难道你的面子就这么重要,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吗?“臣最近身子不适,”濮阳柔羽终于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君皇若是觉得臣办事不力,随时可以将臣免职。”
蓝发君皇一窒,顿时无话可说。在濮阳柔羽卧病的那几天里,他也不是没试著找其他人来整理参赞意见,不说没有人能做得像濮阳柔羽那样好,就是合力整理,也还会因为意见不同争得脸红耳赤,最后都说要找丞相定夺
“君皇若无他事,臣要整理一下这些折子。”濮阳柔羽淡淡的说道。走过他身边,径自坐了下来。
蓝发君皇只能看着他一本折子一本折子的翻过,整理节略。半晌,似乎领悟到了什么,蓝发君皇暗叹了口气,不言声离开了。
濮阳柔羽这次是真的火大了。
蓝发君皇无奈的想着:他不再提出任何意见,只会应和自己的话,和替自己整理节略。更糟糕的是,濮阳柔羽真的在积极准备战事!
交给他的节略上,十件里军事的准备就占了七件。今天送来的折子里,还包括了一些边锤小镇的地理和与内地的连络路线等事项。
对著一堆密密麻麻的红蓝线条,蓝发君皇只想直接去质问濮阳柔羽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说要出兵的是他自己,臣下配合自己的话做事,还有什么好说的?蓝发君皇叹了口气,开始有点儿觉得得罪书生实在很麻烦。
“你手上的是什么?”想着想着,信步就到了平宁斋。刚好看到凤仪端著一个条盘,似乎正要进去。
“奴婢见过陛下。”凤仪忙不迭地跪下行礼“回陛下的话,这是要给濮阳丞的午膳。”
“怎么这时候才送?”蓝发君皇怒道“你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啊,奴婢不是故意的。”凤仪慌著答道“这是丞相的吩咐”
蓝发君皇眉头一皱“丞相都这时辰才吃饭?”饮食不正常,难怪瘦得风吹就倒一样。
“不是的。”凤仪低头道“以前丞相大半都会准时用膳,自从病后”凤仪偷偷抬眼看了一眼蓝发的帝王,见他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这才呐呐地继续说道“现在丞相说他要早点儿回去,所以不在宫里用晚膳,就让我们晚点儿送午膳”
不想在宫里待太久是吧?唉,果然还是在生气。蓝发君皇眉头微微一凝。
“啊,陛下”凤仪一呆,手上的条盘已经被蓝发的帝王端去了。
“谢谢你,放著就好。”濮阳柔羽头也没抬的说道。
蓝发君皇没理会他的吩咐,仍是端著条盘,就站在他面前等著。
来人一直没有离开,濮阳柔羽不禁奇怪,抬头一看“啊,君皇”濮阳柔羽吓了一跳,赶忙放下笔来,待要行礼,又见君皇手上端著凤仪平常惯用的条盘,看看时辰差不多,大概是在门口接了凤仪的?皇帝亲自给臣下端饭?要道歉也不必这么委屈吧!一时忍不住笑,唇角微微一扬,一个行礼掩饰了过去。
蓝发君皇原本就是打算来赔罪的,一瞥眼却见濮阳柔羽暗憋著笑,想想自己这样给臣子端饭来,实在也有点过当想到这里又觉得有些尴尬,顺手把条盘一放,坐了下来。看濮阳柔羽还低头跪在那里,蓝发君皇又是一阵不习惯“起来吧。”
“是。谢君皇。”濮阳柔羽就一旁站著。
气氛沉闷得有点诡异,蓝发君皇只好先开口:“朕来,是想问你关于军事布署方面的事。丞相是打算在平姜、入川、芎和等十余个地点,布署兵力吗?”
“是。”濮阳柔羽介面道“臣前几日派去实地探勘的人回来了,这些都是易守难攻的地点,很适合作为进军北冰原的中继站。”
“如果要达到进可攻退可守的优势,这些地方都需要兵力驻扎。朝廷目前的兵力够吗?”
“依照驭兵司送上来的清册,目前的兵力大约只达到需要的一半。”
蓝发君皇双眼一亮:那么你是不是要告诉朕不应该出兵?
结果等了半晌,濮阳柔羽仍旧一声不吭。
蓝发君皇故意咳了两声“想说什么你就说。”
“伏请圣裁。”濮阳柔羽不凉不热地应道。
“你!”蓝发君皇气得站了起来,偏偏这种情况下若是破口大骂,他和濮阳柔羽之间就算是完了。拼命忍住到了嘴边的难听话,努力的吸了口气,突然看见一旁还放置著的条盘。
好吧,不管如何先缓和一下气氛,正经事晚点再说。
“丞相饿了,先吃饭吧。”蓝发君皇硬梆梆地说道。
濮阳柔羽其实是有点故意要气他的。蓝发君皇这么刻意忍让,他反而觉得讶异。“臣不饿。”
“朕看丞相是勤劳国事,饿过头了吧。”看濮阳柔羽仍旧站著不动,蓝发君皇勉强牵动了一下嘴角“你吃吧,不必顾虑朕。”
“国事为重。还是请君皇先议国事吧。”
“朕要你吃你就吃!”
话才脱口,蓝发君皇就觉得不妙,才说要压抑自己脾气的,怎么就蓝发君皇脸一红,赶忙说道“呃,朕的意思是,国事要寄托在丞相身上,丞相的身体是很重要的,晚吃了不好。”
看他硬掰得还真像有那么回事,濮阳柔羽不禁一笑“是。谢君皇关心。”
笑什么啊?啊,该不会──“朕不是专程给你送饭来的,你别误会!”
噗“是。”
蓝发君皇愈发下不了台阶,一急又道“你以后别这么晚吃!”
“臣会注意。”
“这样会弄坏身体!”
“臣知道。”
怎么搞的,今天真是蠢话连篇!蓝发君皇暗自懊恼著“朕不打扰你了,你饭后再来见朕。”
濮阳柔羽不禁莞尔“是。恭送君皇。”
二个月后。濮阳府。
“羽儿,怎么样,君皇有没有对你好一点?”濮阳然介抓住最近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的濮阳柔羽,笑咪咪的问道。
“爹,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濮阳柔羽微微一笑,眉心却慢慢凝起“北冰原最近动作频仍,怕是要开战。”
“开战?君皇的意思不是已经要暂时先将战事按下来了吗?”
“是。但是探子回报,北冰原已经集结了几万人,随时可能闯关。时间太短,我们的准备并不完善,若是他们挑中弱点”濮阳柔羽轻吐了口气“兵临城下,不打也是不行的。”
“那你这次回来?”该不会就是要回来说一声:暂时不回来了吧?
“孩儿最近可能都要住在宫里。”
果然。唉。“你去吧,”濮阳然介苦笑了一下,虽然没什么用还是吩咐了一声“该休息的时候要记得休息啊!”而濮阳柔羽照例温柔的回答“孩儿知道,爹不用担心。”
平宁斋。
“禀君皇,北冰原的大军自平姜攻进入川,一天之内就占领了入川县城。守城的将军严朋当场战死,副将严友拖命到芎和县城,告知消息,说敌军很可能转向芎和。芎和县令请求朝廷支援!”
蓝发君皇深深皱起眉头“若从中央调兵,赶之不及,”一转头,向著驭兵司的主司官霍铁甲问道“若是从临近府县调兵,能派出多少兵马支援?”
霍铁甲赶忙叩下头去,回道“附近都是小县城,一天之内能调派的军队恐怕不足五千人。”
“这丞相以为如何?”
濮阳柔羽也在迅速地思索著。之前准备战事,他已经将边境的地形熟记于胸:平姜、入川、芎和三县,一路向著皇城的方向而来。过去他们攻掠城池是为了抢夺物资,都是沾地即走;就是想要占领地盘,也该有停军驻扎经营的动作;既不抢掠又不经营,一味深入,竟似全然不顾生死一般,这又是为了什么?“叛军虽然勇猛,但至多不过五万,无论如何不可能深入腹地,打持久战;臣以为,先撤出临近几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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