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得到了她的电话号码。虽然晚得有点离谱,不过那并非重点,重点是有了对方的电话号码,就不用担心到对方家时会白跑一趟。
不过她向来不按牌理出牌,偶尔心血来潮仍会不经通知直接造访,例如现在。
望着门口那一大束金光闪闪的花海,他一时有些失去反应。
然后,一只手从粉红色的包装纱纸后探出,对他友善地挥了挥。
“嗨,吃不吃金莎?”
听到她的声音,他这才回过神来,上前一步抱过花束。
“呼。”她转动操劳的手臂。“这堆一个人怎么吃得完。”
“谁送的?”追求者吗?虽说收下追求者的礼物拿来跟男友分享是件极其诡异的事,但当事人是她的话,他无法断定不可能。
“上次来我家闹事的那位小姐。”她入屋,顺手关上门,走到他身边,自金莎花中抽出一张制式道歉卡。“一巴掌换一束金莎,怎么想都是我吃亏。”
原来是为那件事。虽不熟悉所有细节,他倒也略知一二。
她上前伸手摘了一颗金莎,打开包装塞人口中。“你有在锻炼臂力吗?”
“没有。”他瞄眼自己的手臂。“你喜欢再壮一点吗?”
“不,我只是不懂你为什么要一直抱着花束。那不算轻。”她又摘了一颗金莎,打开包装,这次却是递到他唇边。“要吃吗?”
他的回答是张口吃下,然后微笑,不是为巧克力可口,而是为那份自然的亲昵。
她没察觉他的心思,径自走到沙发边半躺下;闲来无事,拿起那张道歉卡观看,这才发现角落处有一行字,写道:
请告诉孟蕴生,我们分手了。
果然要分手了。举高那张卡片端详半天,她有点意外又多少料到,不过“还真没听过这种事要别人代理的。”
他将花束放在茶几上,没听清她的喃念。“什么?”
她直接将卡片递给他,代替解释。“唔,这么说这不但是道歉礼,还是分手礼。”
因为知道方季蕾对自己误会良多,所以可以直接排除她意欲藉此使自己主动出任说客的可能性。或者她真是伤心到连再跟他说话也不肯?
“啊,金莎里该不会有毒吧?”突发奇想。
他在她身边坐下,说道:“那就不会加最后这句了。”徒然惹人起疑。
“说的也是其实送我哥巧克力就有明显的分手意味了,因为他很怕甜食。”这点身为女友的人不可能不知。“不过我倒很乐意收这种分手礼。”
他突然一阵长长的沉默。她又说了几句话才发觉不对。
“怎么了?”她猛地坐起身,凝目打量他。不会是毒发了吧?
“别跟我说那些。”他顿了顿,颇严肃地说:“我不会送你分手礼的。”
她愣了几秒,才终于意会他指的是什么。“嗯别担心,我不会勉强你的。”
那样的会错意使他啼笑皆非。“我的意思是,我不会跟你分手的。至少不会轻易谈到。”
“喔。”他好认真哪。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心中的感觉,有点困惑,有点迷惘,有点无措?
因为她是以“试试看也无妨”的平常心跟他交往的,并没想太多。只是跟他如此严谨正经的态度比起来,自己是否太漫不经心了?
漫不经心。这四个字使她微愕。那不是她之前用来形容哥哥对待感情的态度吗?原来她终究是同一个家庭的人,血液中有无法摆脱的相同因子?
她无法断言,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不想让他伤心;甚至,她希望自己也能在他生气或情绪低落时,提供一份足以媲美那些栀子花的温柔。
这样的心情,到底是单纯想有所回报,抑或就是喜欢?她需要时间来探索。
在那之前,她该设法矫正自己的心态,回他同样的认真才公平。
“咳。那么以后,我不会再轻易提到那两个字。”她说。
第一次见到她正襟危坐的模样,他发觉自己有点想笑。
看来跟她交往似乎会有点辛苦,但为何他还是一点也不感到后悔?
“five,four,three,two,onegameset!”
电视萤幕上出现快速跑动的数字计分,又是player1获胜。
“不玩了。”丢下遥控器的是胜方。“没意思。”
“嗯。”败者应了一声,重新进入游戏画面,玩起单打来了。
“喂,你倒是很自得其乐嘛。”
“也还好。”
“啊啊啊啊!真是气死我了!”减肥状态的陶菲菲比平常更易怒,没两下就尖叫起来。“难道你看不出我在生气吗?啊啊?”
“看得出。不过最后几局都是你赢,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不是在气那种无聊的输赢好不好!我是在气气你为什么都不通知我你们成了男女朋友这种大事!我们是好朋友吧?!”
“下午才发生的事,你晚上就知道了。”她明明觉得自己仁至义尽。
那也不是她主动告知的好不好!陶菲菲还没来得及继续发飙,门铃突然开始狂响起来。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是哪个疯子啊!”陶菲菲跳起身,充满怒气地以用力践踏地板的方式走向门口,检视过窥视孔后有点意外地呆了一下。是隔壁那家伙,他来干嘛?
打开门,来人一脸郑重地打量她,像在确定她是否无恙。
“这样按门铃会坏。”她有点粗声粗气地说。
“我在门外听到有人尖叫。”
“呃噢啊那是电视。”她点点头。“对,电视。”
“电视?”他朝里头探头瞄了一下电视萤幕上的泡泡龙大战。
“你好啰嗦!”她双手叉腰,故作凶狠。“你到底来干嘛?”
“送你东西。”他递上一盒手工饼干。
她又是一愣。“这次又为什么?”
“为了谢谢你帮我找回灵感。之前碰到孟老太太,她说你在减肥,所以我想那个蛋糕你可能不会吃。这家店卖的是低卡饼干,你应该可以吃。”
这个人会不会太认真了点啊?她感到奇怪又好笑。“那我就收下了,谢谢。”
“能不能了解你想减肥的原因?”问问题的同时,他的神情忽然变得异常正经。
“你的问题很有趣,想减肥当然是因为赘肉变多了啊。”她腰围增了一吋耶。
“你看起来很苗条。”
咦!她脸上一热。“这个可惜我本人不这么觉得。”
他状似深思。“可是为什么要刻意减肥?平时只吃七分饱不就好了。”
“我知道啊。”顿了顿,又说:“可是做不到。”
他忽地瞠目,像是听到什么奇闻,然后喜形于色地笑了起来。“谢谢你,我明白了。那我先走了,再见。”说完就像赶什么似的回自己家去了。
她呆站门前,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心跳有几秒失序,因为那家伙那家伙笑起来怎么可能还满好看的?!
“你们处得不错。”冷不防一句评语窜入耳中,她差点跳起来,回头看向不知何时已按下暂停键、正盘腿观看自己方向的孟蕴真。
“不错个头啊,我跟他可是死对头耶。”陶菲菲习惯性地想也没想就极力否认。“只是上次我不小心帮了他一个忙”
“他欠你人情,送你东西也是应该的。不过我倒不知道你有帮人找回灵感的潜力。”孟蕴真微感稀奇。
“拜托!你知不知道灵感是什么啊?”陶菲菲撇嘴。“是他的那只狗啦!”
“狗?”孟蕴真扬眉。原来如此。“这名字不错。”
“是诡异好不好!”果然都是怪人,连审美观都一样。“总之唉,我一点也不想跟他有瓜葛,真麻烦!就是因为上次我们去买乐透,我不是到旁边的便利商店买水喝吗?一出来就看到那只狗站在街旁,一副笨头笨脑的彷徨样,而且脚还受伤了,走路一拐一拐的我是很讨厌那只臭狗没错啦,不过也不会铁石心肠到放牠自生自灭,所以才非常非常勉为其难的带牠去附近的兽医诊所治疗了一下,再把牠丢还给牠那笨得连只狗都看不住的主人。只是这样而已。”
“喔。”
“喔什么喔啊?”她是想说自己用不着跟她解释吗?陶菲菲瞪眼。“你在想什么?”一定是些有的没的!
“在想你什么时候要找个男友给孟老太太瞧瞧。”
赫!陶菲菲瞬间胀红脸。“你你得意什么啦!我又没要食言!”
“我没有得意。”
“我说你有就有!”开始耍恶霸。“你可以得意的时候也只有现在了,我今早看过星座占卜,上面说我最近会遇到缘定三生的情人,你等着瞧吧!”
“你是说桌上那本占星杂志?”
“没错。怎么样?我可以帮你看看你最近的恋情会不会顺利喔。”
“那过期了。”她方才无意间瞥见的。
“啊?!”怎么可能!陶菲菲跑到桌边抄起杂志一看日期,嘴角开始抽搐。“反正、反正好运是不会过期的,日期根本不重要!”恨恨丢下杂志,转头发现孟蕴真不知何时又开始在打电玩,不禁冒火。“倒是你,有空窝在我家打电动,为什么不去跟男友约会培养感情?初生的爱苗是很脆弱的,你有没有用心照料啊!?”
孟蕴真动作一顿,再次按下暂停键,转身偏头瞅她。“约会?”
“不然你以为变成男女朋友跟原本有什么不同啊!”真被她给打败!
“没仔细想过。”她仰望天花板思考五秒,得到一个结论。“你真细心。”
然后,在一串尖锐的怒吼下,她老神在在地继续消灭泡泡大作战。
“我们来约会吧。”才接起电话,劈头就听到她说了这么一句,他一时只觉得惊愕,好一会儿之后愉悦的情绪才自心底慢慢、慢慢破茧而出。
他当然想过约会的事,只是没想过会是由她提出。
即使成了所谓的男女朋友,她却表现得没什么自觉,因此他只脑铺意放慢步调,希望能一点一点牵引她进入状况。乍听她如此提议,感觉就像突然被学校通知自家小孩天资聪颖能跳级就读一样。
“什么时候?”他问。
“嗯”电话另一头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星期六如何?”
他也翻开自己的行事历查看,在日期上头画了个记号。“好。”过一阵子会变得比较忙,这星期还能忙里偷闲。
“那要做什么?”
他想了想,老实说也没什么概念。“你有没有什么想看的电影?”
“没有。”有兴趣的都下片了。她也想了想。“你看不看音乐剧?”
他眼睛一亮。“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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