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天子始终不取消党锢之祸,那么被压制多年的士人,极有可能会失去耐心,继而将斗争的方向,从朝堂转向地方。
到了那个时候,可真的要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了。
贾诩扪心自问。
如果他作为士族领袖,对于天子解除党锢之祸的幻想破灭以后,必然会采取更加激进的方式,逼迫天子解除党锢。
如今天下虽偶有叛乱,可朝廷底蕴深厚,区区叛乱终究难以撼动大汉根基。
可一旦有士人从背后操控,暗中掀起一场足以撼动撼动大汉的根基的叛乱,天子如果不想亡国,只能解除党锢仰仗士人。
那样的话。
虽然士人们能够再次崛起,混乱的局势却已经覆水难收,这个天下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这些年贾诩隐居凉州,闲看云起云落。
虽说如今凉州看似风平浪静,可自从段颎身死的消息传过来以后,空气之中仿佛都散发着躁动不安的气息。
沉寂许久的凉州世家豪强,也都有些蠢蠢欲动。
贾诩可以断定,一旦天下有变,凉州必然兵戈再起,而且混乱程度将远超以往。
深吸口气,贾诩收回思绪。
他认真打量了周琦几遍,问道:“我居于姑臧,名声不显,为何能得周郎如此赞誉?”
两人见面至此,贾诩首次吐露了自己的真心。
这个问题,自从贾诩看到周琦留下的那份书信以后,就始终萦绕心间,久久不散。
贾诩能够拖到现在,才将这个问题抛出,也能看出他养气功夫之深。
胸怀韬略,一人可作万里城。
腹有奇谋,一人可当百万师。
能一言能兴邦,可一语可乱国,君也。
区区三句话,却极尽称赞之词,如此高的评价,简直骇人听闻。
换作别人,或许会洋洋自得,或许会惭愧惶恐,但贾诩看到这几句话的感受,却是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贾诩虽苟,心中却也有傲气,从不会妄自菲薄。
这些年他隐藏的极好,虽然很多人都知晓贾诩机智过人,却根本不可能知晓他真实的才学。
周琦所言虽略显夸张,却直中贾诩要害,让贾诩有种被人一览无遗的不适感。
他此次之所以前来赴宴,也是为了弄明白,周琦为何会如此了解自己。
周琦闻言,却是脸色郑重的说道:“我从何处得知先生之才,此事暂且不表,今琦有一言,先生姑妄听之。”
说到这里,周琦深吸一口气,语气真挚的说道:“先生胸怀韬略,腹有良谋,所观甚广,所谋甚长,有吞吐天地、囊括宇宙之志。”
“世间能用先生,可用先生,敢用先生,令先生毫无顾忌施展所学者,唯琦一人也。”
“某自知才疏学浅,根基浅薄。”
“然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若国泰民安,吾宁为乡间一农夫,娶妻生子,平淡度过此生。”
“然奸佞当道,朝纲不振,民不聊生,天下将乱。某虽不才,却负匡扶社稷之志,有守护黎民之心。所缺者,唯先生此等高才尔。”
“吾知此言略有唐突。”
“然少则五载,多则十年,时先生总览天下,观世间豪杰,若能记起某今日之言,觉得周某或能成事,还望先生能相助一二,共襄社稷!”
这些话,的确有些唐突。
可贾诩不同于别人,想要将其忽悠的心服口服,显然有些不太现实,甚至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周琦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真诚相待,以奇致胜。
他也不奢望现在能够得到贾诩的效忠,只是提前预约而已,真要等到五七年以后周琦有所成就,贾诩记起今日之言,未必不会考虑一二。
眼看此行目的已然达成,周琦当即对着贾诩深深一礼,道:“昔日我与曹孟德相会,曾写下半阙诗。”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时曹孟德询问下半阙,我却未曾写出。”
“今有幸得见先生,当以下半阙相赠,还望先生莫怪周琦唐突之举。”
言毕,周琦拿出了早就写好的下半阙,将之递给了贾诩,而后再次对着贾诩深深一礼,令典韦搬来梯子,向贾诩辞别以后,先行离去。
目送周琦离去,贾诩独自待在阁楼内,久久不语。
他自诩智计百出,算无遗策,却没想到今日与周琦这位年轻人交锋,却屡屡落于下风。
周琦所言所行皆天马行空,完全打乱了贾诩的节奏。
深深吐出一口气。
贾诩回想起周琦方才所念上半阙诗,缓缓打开了对方留下来的那封书信。
这段剧情感觉不是很好写,删删减减越写越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