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台湾后,沈洁依隔天就到公司上班。
一走进她的办公室,沈洁依却发觉有一位年纪和她相彷的女子正在处理她以前曾做过的事。她一惊,立即冲进李梦坷的办公室。
“梦珂,你炒我鱿鱼了吗?”
正低头专心做事的李梦珂,被突然出现的沈洁依吓了一大跳。“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怎么?不欢迎?”
“怎么会!”李梦珂站了起来。“方若刚不是说你最快一个月才会回来?”
“你就任那个混蛋把我绑架到美国去?”沈洁依眉头深蹙地质问她。
“我以为那是你的意思,他是这么告诉我的!”李梦珂内疚地说道。
沈洁依真的快疯掉了。“你明知道我和他水火不容!”
李梦珂以前根本反对沈洁依和方若刚在一起,可是她在无意间发觉以冷血出名的方若刚竟会在乎沈洁依,凭女人的直觉,她敢相信,方若刚已经爱上沈洁依了,因此她决定力促这段良缘。
“洁依,我如果诘问他,他一定不会把事实告诉我的。”李梦珂无辜地说。
“好吧,算了!”她莫可奈何地叹口气。“以后我怎么办?”
“你仍旧留在公司,为我做事、帮我的忙!”李梦珂俏皮地回答。
“我可以帮什么忙?你都已经雇了新秘书了。”她不明白除了秘书工作,她还可以帮什么忙?!
“很多啊,比如摄影室、会晤客户等等,你都可以帮我,免得我分身乏术。”
“喔,那我不就变成打杂的了?”沈洁依佯装生气,其实她并不在意。
“别这样嘛!”李梦珂对她撒娇说。
“哦,对了,方氏的广告做好了吗?”她突然想起。
“当然做好了!现在已经推广到市场去了。”
“中途换模特儿,你知道吗?”
“那也是方若刚下的命令。”
“天!他简直像要主宰我的生命一样!”沈洁依怒气腾腾地叫着。
“你是和方若刚一起回来的?”李梦珂见沈洁依快爆发怒气了,赶紧导开话题。
“我是逃回来的!”沈洁依怒气更盛地回答。
“逃回来?”李梦珂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沈洁依一脸酸楚,泪光盈盈的。“他把我当囚犯般关在牧场,不准我离开。”
“怎么会呢?”李梦珂不相信方若刚会用不人道的冷酷方式来对待她。
“他恨我,你忘了?”沈洁依的脸上满是无奈。
一时之间,李梦珂竟无言以对。
静默了半晌,李梦珂才说:“你不怕他再回来找你?”
“该来的总是会来,躲也没有用。”她凄凉一笑。
“也许你和他到最后会出现你所意想不到的好结局!”
“或许会吧!”沈洁依苦涩地一笑。“但那恐怕必须等到太阳从西山出来时!”
“别这么悲观嘛!”李梦珂同情地劝慰她。
沈洁依费力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不是悲观,而是认命!”
“你别想太多了!我该多派你一些工作,好振奋你的精神才行!”
她点点头,同时接过李梦珂交给她的工作。
一连串的忙碌让时间过得特别快,已经有好久,沈洁依没有像此刻那么轻松快乐了!
开了好几个小时冗长的会议,处理了成堆的公文,接见了各区域的负责人,方若刚觉得自己全身疲惫,好似虚脱了一样。以前即使他工作再忙碌,也从未有过倦意,处理公事时更是精神抖擞;而现在,却如同踩着沉重脚步的老牛,肩上扛着千万斤重的包袱一般。
是他老了吗?
不,他才三十三岁,正处于人生的巅峰,怎可能是老了?
陡地,他的脑海又浮现沈洁依姣好的面容,以及令他痴狂的一颦一笑。
不,他不该想她的,她是若茵幸福婚姻的刽子手,她的心肠卑劣如浪女。况且,他必须把公务处理完,必须裁定所有的行销决策,不能抛下一团混乱,就去找她!
思及繁重的工作,他立即着手处理手上的另一个文案,但是任他怎么集中精神,也无法把公文的内容输进脑海
懊死!懊死的沈洁依!
丢下手中的金质钢笔,他拿起电话拨给他的秘书。
“汉特小姐,我要你把明天的机票改为今天。”
“您今天就要离开?”
方若刚可以想像他金发碧眼的秘书张嘴讶然的模样。“没错!”
“可是,您的会议明天才能全部讨论完。”
“取消它!一切按照计画书上的步骤做,其余的等我回来时再说。”
“好吧!”他的秘书只得依着他。
币上电话,抛下手中公文,收拾好桌上的文件,他开心地提起公文箱走出办公室。
而坐在他门外的女秘书,则用研究、猜疑、惊骇的目光,看着不曾因私事而抛下公事的老板离开。
事实上,方若刚也被自己迫不及待想见沈洁依的意念吓了一跳,他根本不曾为哪个女人牵肠挂肚况且,这个人又是自己恨之入骨,急着要报复的坏女人!
当他兴奋地上了车,赶着要到纽约机场时,一个曾时时主宰他思想的声音大声对他说:她是若茵的仇人,你不能对她怀有感情,或许,你只是被她虚伪的一面迷了心智!
又来了!这个从不曾放弃复仇真实的心又来和他的感情搏斗,又来扰乱他的心湖
天啊!他何时才能挣脱这个复仇的枷锁?何时才能走出爱恨交织的阴暗天地?
抓紧方向盘,方若刚吸了一口气,用力踩了油门,让车子像箭般疾射而出
沈洁依虽然不再当秘书,可是她现在的工作却比秘书还要多上许多倍。
“梦珂,你根本是在虐待我,这些工作比以前还累人哩!”放下客户的资料,沈洁依像瘫了般,斜靠在椅背上。
“忙才好,愈忙,你看起来愈是神采飞扬!”李梦珂鼓励她道。
沈洁依揉揉太阳穴,感觉那阵阵的抽痛像催命符一样教人疼痛难忍。
“头又痛了?”李梦珂抬起头,关心问道。
她手支着额点点头。“我今天想早一点回家休息。”
“好吧,反正也已经快九点了。”李梦珂低下头看腕表。
收拾好一切之后,沈洁依拖着疲惫的身子往电梯走去。
“沈小姐,我想请教你一些问题。”一位尚未下班的男同事拿着客户资料跟着她走进电梯。
不忍回绝同事、让对方难堪的沈洁依,只好忍着头痛,一一为他解说。他们边说边跨出电梯,抵达大门口时,才把他不明白的事项解释完毕。
“你是不是偏头痛?”那男同事看着她深蹙的秀眉。
“你怎么知道?”
男同事友善地笑笑。“我猜的!我看你一直揉着太阳穴。”
“好久的毛病了,没什么大碍!”她刚想朝停车场走去,那位男同事叫住她。
“沈小姐,我学过一点推拿,我帮你揉揉。”
在他的坚持下,沈洁依只好闭上眼睛,任他用力地按摩头部。
就在此时,不远处站立着刚下飞机便急着赶来的方若刚,一张由满面思念转成憎恶、嫉妒的俊脸,把这一幕当成沈洁依又勾引上另一个男人的罪状。
方若刚愤恨地抹去心上的温柔,代替的是满心厌恶、鄙夷的情绪,并坚信当年若茵的指控是正确的。
“我已经觉得好多了,谢谢你!”沈洁依向同事道谢。
“不客气!”
走出大门,她朝停车场走去,正经过在走道的阴暗处,忽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这个贱女人!才没几天,你又勾搭上另一个可怜的男人了吗?”他走到光亮处,可怕却又似含着一抹伤痛的目光瞪着她。
方消逝没多久的抽痛又重新回来了。“我没有勾引任何男人!”沈洁依受够了他的不可理喻。
“刚才那个和你卿卿我我的男人,你又作何解释?”
天!他总是妄下断言!“他是公司的同事,我头好痛,他只是帮我揉揉太阳穴!”她照实告诉他。
“我听够了你那些可笑的搪塞之辞!”他咬牙切齿地好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包剧烈的抽痛向她脑际狠狠袭来。“我也受够了你的断章取义”
望着她苍白、铁青的脸,他不禁怀疑真是自己错怪了她,可是他顽强固执地不愿去找出真相,更不愿轻易向她承认是他错了。
“你少用谎言来骗我了!”
他的不信任为剧烈的疼痛又带来一阵晕眩,但是早已经被伤得体无完肤的沈洁依,死也不肯开口求他。
“走开,我要回家了!我没有义务站在这里任你兴师问罪!”她的脸色愈来愈苍白。
被嫉妒、愤怒冲昏头的方若刚,已经失理智,无法辨识真相,以为她急促想离开的原因,是她家里有别的男人在等她。
“如果我不放你走呢?”他的眼神比方才更凌厉。
一阵昏暗的浪潮向她打来,她的身子开始摇晃晕眩,但是她咬着牙,坚持不在他面前倒下去。
“方若刚,如果你还算是君子,就请你放我离开,并且永永远远消失在我的生活中。”她努力不使自己倒下。
他没有看见她正在与病魔搏斗,认为她的苍白是因为他的出现、因为心虚。
“我还没有讨回血债,你这个无耻的女人!”说到最后,他的语气更是鄙夷不屑了。
三年前,她在乎他对她的轻视,现在依然是,所以那股黑暗的浪潮更汹涌地卷住她。
“你”她尚未说出话,就被痛楚的浪潮卷走了
“洁依”方若刚惊叫着,扶起她缓缓倒地的柔弱身躯。
这一刻,心疼和焦急扫去了他方才的冰冷情绪,且让他封闭在心底深处的爱,毫不保留地泉涌了出来。
“洁依”他慌乱地抱起她,心里不断谴责自己犀利的伤人言辞。
方若刚抱着灰白如死的沈洁依,快步走向他的宾士车,踩动油门,以惊人的速度驶向他的住处。
“少爷,她是谁?怎么会昏得不省人事呢?”帮忙他整理房子的李妈妈连声地问着。
“你先别问,快帮我请王医生来!”方若刚满是焦急地吩咐着。
李妈妈打完电话回卧室后,看见方若刚正用一条浸湿的毛巾,温柔无比地擦拭那雅致却苍白无比的小脸。
“王医生来了没有?”方若刚一听见李妈妈的脚步声,立即焦躁地询问。
李妈妈好笑地看着她向来视如己出的出色男孩。“我话筒才放下,他怎么可能马上就到?又不是用飞的!”
这时,躺在床上的瘦小人儿,突然呻吟了下,一向镇定冷静的方若刚,变得六神无主。
望着少爷心焦的模样,李妈妈微笑着问:“是女朋友?”
方若刚没有回答她,只是在原地心慌意乱地走来走去,脸上的关怀全然表露无遗。
在方家当了二十几年的管家,李妈妈从没看过冷静内敛的方若刚为谁心慌过除非,那个人对他意义重大!
想到这个令人惊喜的答案,李妈妈不禁在内心感谢上苍,终于派了一个能打动若刚的可人儿来。
等待医生的到来,方若刚觉得分分秒秒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酷刑。对一个他如此深恶痛绝的人,他却对她如此殷切地关心,这究竟是为什么?为的是什么
莫非,他真的爱上地了吗?
不可能!他不能爱她,只能恨她!可笑的是,他始终不能彻底地憎恨她!
王医生终于在他殷殷盼望下来了,他内心的一颗大石头也陡地放下了。
“嗨!若刚。”王医生亲切地和他握握手。
他是方家的挚交,也是家庭医生,所以他和方若刚非常熟稔。
“嗨!王医生。”方若刚苦着一张脸,一点也笑不出来。
“是谁需要我呀?”王医生幽默地问道。
方若刚指指躺在床上,尚不省人事的沈洁依。
“她是你最近的女朋友?”王医生边拿出听诊器,边和善地问他。
“报纸已经渲染得钜细靡遗了,我还需要回答吗?”方若刚没有正面承认。
王医生没有继续询问,只是开始他的检查工作。
“她怎么了?”方若刚不掩关切地焦急问道。
王医生收起医具,意外地抬头看这个几乎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冷漠男人。
“没什么,只是疲劳过度,以及营养不良所造成的贫血。”王医生拿出葡萄糖注射液,为她增加体内的抵抗力。
方若刚皱眉看着那张依然灰白的小脸。“很严重吗?”
“这是长期累积而成的疾病。或许是一年、两年,也许更久。”王医生为她安置好手的位置,抬头继续说:“总而言之,她从来没有好好照顾过自己。”
“情绪激动会不会导致休克?”方若刚担心她会如此全是他一手造成的。
“情绪激动是启发她因营养不良而休克的导火线!”王医生深看他一眼后,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去。
“需不需要服用葯物?”
“平常多吃些有营养的东西就行了。”王医生走出卧室。
方若刚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时常偏头痛。”
“不碍事,那是习惯性的一种头痛,只要让她少烦恼一些事,减少生活上的压力,偏头痛的次数便可减少。”
罢送走王医生,楼上就传来李妈妈的叫声。“若刚,你快来!她醒了。”
三步并作两步,方若刚以最快的速度到楼上。一进门,就望进沈洁依晦暗的黑眸中。
“你醒了?”这时方若刚已松开方才绷紧的脸,取代的是深情如海的温柔。
“这是哪里?”沈洁依不友善地冷问对她关怀备至的方若刚。
她的冷脸提醒了喜孜孜的他,他记起她和他是宿敌,是两条不能交叉的平行线!
“是我家!”战争又开始了。
“你凭什么没经过我的同意,擅作主张把我带到你家?”沈洁依尖锐地叫着。
站在一旁的李妈妈立即看清楚了这两个人若要说是朋友,还不如说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敌人。摇摇头,李妈妈不想再看下去,蹒跚地离去。
“我不忍看你倒在毫无人迹的地方,况且现在又是半夜,倘若你有个不测,我岂不是要背上杀人之罪!”看着尖锐但荏弱的沈洁依,方若刚的心头实在不想再伤害她了。
她心里又恨、又怒、又伤心!她宁可放弃自己对他的爱,也不愿再让他伤害她一点点。
“我宁愿倒在路旁死去,也不用你假惺惺地可怜我!”她额头直冒冷汗,努力地想撑坐起来。
方若刚的心在刺痛着,她知道她是在伤害自己,她一定恨透他了。他想对她温柔一点,但心里却有个声音不断地怂恿他,任她自生自灭,也许能藉此为妹妹讨回一些公道。
“你死了,我可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他用最冷的方式,回答她的恨恨之声。
倏地,她凄厉地大笑,狂笑中含着几许苍凉和悲哀。
“你也会良心不安?”她停住笑声,匪夷所思地问。
看着她额头的冷汗,方若刚知道自己不该再刺激她了。“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搅你了。”
她才不要住在他的房里,也不要让他的身影留在她的生命中,变成一个永远的痛!她伸出另一只手想扯掉针管,并且打算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鬼地方。
“你疯了!”方若刚一个箭步跑过来阻止她的行动。
“我若留在这里,才真是疯了!”她猛力想挣开他像铁铐般的手。
“你给我乖乖地在这里养病,不许离开半步!”他阴沉地警告她。
她停下挣扎,露出不畏惧的表情。“在伊利诺我已逃了一次,我不在乎再逃一次!”
“我更不在乎把你锁在这里!”他抬抬眉头,眯起黑沉沉的眼看她。
“你不可以!”沈洁依惊恐地叫着。
“我可以,而且我一定做得到!”他握紧她的手,凑近脸逼视她。
“方若刚,我真的没有病!”她改以温软的方式。
见她一脸可怜兮兮,他也放松眼里的利芒。“不,你有病,医生说你贫血、营养不良。”
“你不需要关心我的。”她突然感觉眼前的方若刚温柔得让她觉得陌生。
“也许是屠宰者想把动物养肥再杀的原理吧!”他放开她,转开身去。
炳,真可笑!刚刚她还在认为他对她仍有些许的感情存在;如今真相大白,原来他对她的好,只是猎杀前的假动作!
“我要离开这里!”她又想趁他不注意时拉掉正在注射中的针管。
“你拉呀!”他没有像方才那样冲上前阻止她,犀利的眼藏着一些玄机。“你若敢拉掉,我会请人再把它插回去,然后再把你五花大绑”
她真的恨死他了,因为他竟以囚禁她为乐,就像在美国伊利诺一样,这是他复仇的另一种方式!
看着她停下手上的动作,他微笑地得意道:“这才乖!不然,到最后试凄的人仍然是你自己!”
“方若刚,你这个浑蛋!冷血杀手”沈洁依扯开喉咙,尖声地叫着。
他故意不在乎地撇撇嘴。“你尽管骂吧!我一点也不在乎!”
“你不能把我关在这里!”她又尖声大叫。
他用手耙了下头发,毫不在乎她的激动。“我说话算话!”
“方若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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