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远远地跟我打个照面,就笑着扬手招呼。我看一眼老丁:“要不你先去尤校那里?”老丁望着白露那边,大咧咧地说:“我一个人跟他聊什么?咱又不会巴结领导。你先去吧,我在值班室等你。”
学生们放羊一般从教室里涌出来,乱哄哄闹着。我快步向白露走去,她一直笑眯眯地在那里站着,等我到了跟前,才打着招呼,引我进办公室。
办公室里还有一个浓眉小眼的青年,戴一副当时挺时髦的黑边大近视镜,看上去比我还要青春,估计不过二十岁的样子。小青年正趴在办公桌上用铁笔刻蜡纸,抬头笑道:“来啦。”我应了一声,在白露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上次来时,我们有过一面之交,却不知道他也在初三组教课。
“这是小果。”白露介绍,小青年受到重视,赶紧又抬起头来,把钢板和蜡纸往旁边一推道:“我也歇会儿,老兄,点上!”随手递过一棵烟来。
“抽我的。”
我们俩奋力谦虚着的时候,白露在旁笑道:“麦麦,你还挺讲究,抽云烟啊,麦老师跟师娘供你上学多不容易。”
我脸色微红了一下,辩解道:“平时不舍得,今天不是报到嘛,领导烟儿。”
白露又笑:“没想到你还会这一套。”我当时真的很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新染的世俗气被揭穿挺尴尬的。
小果说:“白露你不是说过麦麦的父亲是你老师吗?”
“对啊——我和麦麦从高中到大学都是同学,不过我一直高他一届,是他师姐。”
“亲师姐。”我笑着补充。
白露跟小果夸我:“麦麦可是个好孩子,认学,老实。”
“是个人就比我强。”小果笑着妄自菲薄道。
白露笑起来:“你也不错啊,工作认真,又没有闲是闲非——这可是佟校在教师会上给你的评价。”
“算了吧露露,咱初三组的哪个老师不是废寝忘食啊,他单独提我,还不是看我岁数小,扳不倒似的不稳当?佟校哄着我高兴呢——咱当老师的,还能叫这点儿小艺术给冲昏了头脑?”
“耶耶,行啊小果,看来以后我跟你说话得小心点儿了!”白露边给我倒了杯白水边望着小果乐,我在一旁也笑起来。笑的时候,我心里也有着些疑问——在我的印象里,白露是个很沉稳的女孩,善良、不事张扬又善解人意,我暗中一直把她当作一个可亲近和信赖的师姐看,小果当着我面喊她“露露”时,我多少有些异样的感觉,这种称呼很亲昵很暧昧啊,两个人叫的和听的居然都坦然。
这时有个学生模样的男孩跑了进来,风风火火地说:“白老师,下节课用不用拿试验仪器?”
白露还没说话,小果先皱起了眉:“李朋,跟你说过几次啦,进办公室喊报告!”
李朋挠头苦笑道:“果老师错了,我没看见您在里面。”
白露出声地笑道:“去吧活宝!你又找果老师踹你哪?下节课还复习初二的课,不用拿仪器。”
李朋炮弹似的射了出去,在外面跟别人大喊大叫起来。小果气愤地说:“桑树坪这地界也邪门了,从孩子到大人,一群生混蛋!我非下力气把他们这些臭毛病给扳过来不可!——老兄你是不知道,这帮学生,搞对象的,抽烟喝酒混流氓道儿的,全了,象这进办公室不喊报告啦,背后给老师起外号啦,相比着都不叫什么事儿了。回头你一带班就知道了,别跟他们客气,你一来笑脸他们就疯!开始就得把阵势压住了,现在的孩子都势利着哪,看人下菜碟!”
白露轻哼一声道:“再过两年,你也就不生气了,我早叫他们气饱了,现在你还看不出来吗?我就一门心思教我的课,认真学的我豁命也帮他进步,不好好玩的我还不费那个劲了,寒了心了。”说着转向我苦笑道:“没想到你还奋不顾身往这烂尾坑里跳。”
我笑笑,没搭言,其实我心里有一句话:没有教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这是我的教育心理学老师说的,我想白露肯定会知道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