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办公室,就听丁茂林在那里咋呼:“这学生没法教啦,初一的数学谁教的,底子打得太薄了!一群猪!”
曹坤一边小心翼翼地切着橙子,一边撇了下嘴:“还不是你们范师兄?不过这任务越艰巨,说明领导越重视你呗。”
“魏老师,您班里有个叫毛健的,下课时候乱跑,撞了我一下,一说他他还跟我犯棱,让我给臭骂一顿!”丁茂林愤愤地打小报告。
“回头我教育教育他。”魏老师说完,又关心地看着我:“小麦,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个别学生可能要下些力气。”
牛乐耕趿拉着拖鞋去倒了杯水,回来后偏着大屁股斜在我的办公桌外沿上:“麦麦我告诉你,你们一班只要拿下几个据点就好办多了,江老大、花果山、林三猪还有一个齐不齐,擒贼擒王!杀鸡吓猴!这一开学就得快刀斩乱麻,等他们摸准了你的脉再镇压就晚了。”
我笑道:“齐不齐是谁?”
“没注意你们班里有一瘸子吗?齐美云!那小姑奶奶——沾不得,整个一活驴!”
小欧拿一本书拍了牛乐耕后背一下:“缺德吧你就!”
牛乐耕跳开,揉了下后腰,恳求道:“真幸福啊,小欧,再打一下。”
小欧气恼地抄起桌上的蜡版来,牛乐耕已经笑着跑开。
魏老师真的很负责,也很有老教师的风范,她告诉我:“这些孩子是不好管,你们年轻人火气大,最好别跟他们较真,实在过头了,就请家长,促成学校和家庭两方面努力。桑树坪的职工我都熟悉,家长们一般还是通情理的。”
“是啊,这些方面您多指教我,我没经验。”
牛乐耕咧嘴笑道:“魏老师,象您这样懂事的家长有几个,桑树坪这些老人儿,素质一个比一个低,自己家的孩子都跟圣宝儿似的,一个手指头也不叫碰,见了面还都特江湖:张老师,王老师,我们孩子就交给你们了,不听话就打,打残了我都不眨巴一下眼!”
魏老师还没说话,曹坤先接茬道:“甭说别人,就白大姑那少爷,您给碰一下试试,准翻!还都是一个学校的老师哪,让谁怎么夸?”
“就是嘛,”小欧也说:“上次侯山捣乱,让老范给哄出去了,白老师前后找了老范多少回?值当的吗?”
“咳,人家觉得没面子了呗!”牛乐耕不屑地说。
我问小欧:“侯山是白老师孩子?”
魏老师笑着说:“农场子校嘛,当然都是这里的孩子了。咱这两个班里,有好几个孩子的家长都是场里的领导,你别听牛老师的,家长们没那么混,老师不会害学生——这个道理家长还能不懂?”魏老师总是不自觉地站在农场的大局上考虑,可能也是出于自尊,怕我们这些大学生把桑树坪的老知青们都看扁了。
牛乐耕服输道:“行,我不跟您争。麦麦,往后你慢慢体会,看我跟魏老师谁说的对不得了吗?”
“大牛又吹开了!”
——尤校突然跨进来,一脸不屑地批评着。
牛乐耕毫不在乎地笑道:“嘿,尤校,您还别不服,要让我当场长,桑树坪这帮人我不把他们治出尿来我是‘爬儿爬儿’变的。”牛乐耕边说还拿手形象地比画着。
“快捏死吧你!我没工夫跟你扯淡,我找魏老师有正事。”尤校和老师们如此平易得不拘小节,倒让我觉得他没有官架子,不错。
尤校跟魏老师说,唐姨押解着杨小伟去校长室了:“您是班主任,怎么也得上去一趟,仁至义尽就得了,咱也别限制人家孩子选择人生道路的自由,呵呵,要叫我说啊,我就告诉唐姨赶紧给他买辆出租开,就是上学,那小子也没活路,他那倒霉爹不在那放着呢?”
“瞧您,咱哪能那么说?”魏老师笑着站起来。
尤校边走边说:“当这个倒霉校长的时候是不能说,要是凭我跟杨大伟一块滚烂泥的交情,我还真应该这么劝劝他们两口子。”
曹坤隔着窗户喊:“尤校,您就积点儿德吧,千万别让杨小伟上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