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几次后,她已经无法确定时间,大概有三、四天的样子。以前修为仍在时,自己可以十几天甚至数十天辟谷不食,只饮清水仍然神采飞扬那都是以前。现在自己彷佛从云端跌入泥潭最深处,所有法力尽失,沦为一个忍不得饥、挨不得打,身上没有半丝力气,蝼蚁一样毫无用处的凡人。那妇人火气似乎消了,摆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道∶“道姑啊,你都几天水米没打牙了,饿坏身子可怎么办?”
那妇人说着冲卓云君一笑,脸上脂粉扑扑擞擞落下来,一半都掉进碗里。卓云君又气又恨又是恶心,皱着眉转过脸去。那妇人把碗递过来,嘴旁的黑痣一动一动∶“道姑奶奶,来尝一口,这小脸怪疼人的,可莫饿瘦了。”卓云君索性闭上双眼,一言不发。
“死浪蹄子!装什么样呢?”卓云君僵硬的双手拧住麻绳,使尽力气也无法挣开。“哟,一个私奔的娼妇,还当自己是烈女呢。莫非还想让官家给你立个贞洁牌坊不成?”那妇人拿起筷子,夹了菜放在卓云君唇上。卓云君美目猛然睁开,朝妇人脸上狠狠啐了一口。
妇人脸色一变,丢下碗筷,揪住卓云君的头发,左右开弓一连给了她十几个耳光,打得卓云君头晕眼花,耳中轰轰作响。妇人跳着脚骂道∶“狗不啃的烂婊子!真当自己是奶奶了!
活该饿死你个不要脸的贱货!有本事你一辈子不吃饭!”妇人一边叫骂,一边又抄起门闩朝卓云君身上一通痛打,这才气呼呼地出去。那些饭菜都泼在地上,一片肮脏。
卓云君身上痛楚难当。门闩打在身上的部位又肿又痛,连骨头也似乎断裂。她咬着唇,艰难地吸着气,一颗心越沉越深,一点一点陷入绝望。自己突然失踪,必然会在太乙真宗惹起轩然大波。
卓云君可以想像,无论是维护自己的门人弟子,还是欲杀了自己而后快的蔺氏门徒,这些天都在想尽办法寻找自己。
但谁能想到,堂堂太乙真宗教御、六朝王侯的座上贵宾、天下有数的高手,竟然会躺在一间破陋不堪的路边娼窠中求死不得
那盏油灯留在案上,一点黄豆大小的火光微微摇曳,那幅画像彷佛随着火光的摇曳在粗糙的墙上浮动。
画中绘着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物,线条粗劣而模糊。黑暗中,就像一个不知名的恶魔,狞笑着狠狠盯着自己。卓云君闭上眼,一时间江湖中那些隐密的传闻浮上心头。九华剑派的凌女侠被义子出卖,丈夫遇刺,自己沦为仇家的玩物。
三个月里受到数百人轮番奸淫,尝尽污辱,最后还被强迫改嫁给仇家的儿子一个天生的白痴,为仇家传宗接代。还有飘梅峰的风女侠。她被一个诡秘的帮派擒住,那些恶徒与她无冤无仇,却因为她小师妹的缘故砍断她的手脚,把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侠当成母畜百般玩弄。
甚至还让她当众与野狗交媾黑暗中,传来一阵“格格”的轻响。过了一会儿,卓云君才意识到是自己的牙关在打颤。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多少年没有尝到过恐惧的滋味。
直到这一刻恐惧突然袭来,鲜明而又震撼,将自己的心防冲得支离破碎。自己因为一时贪念,打伤了那个年轻人。没想到他的报复如此狠毒,把自己废去武功,卖入娼窠。
像凌女侠、风女侠的遭遇,被人恣意奸淫玩弄,让仇家干大肚子,当众被畜类污辱供人观赏,砍去四肢卓云君不敢闭眼,一闭上眼睛就噩梦连连,彷佛看到自己正在经历那些不堪入目的一切,却无力挣脱。
时间过得分外漫长,卓云君感觉像过了一天、一年,窗外仍是一片黑暗,最后连案上的油灯也油尽灯枯,火光微微一闪,整个房间随即被黑暗吞没。卓云君绝望地睁大眼睛,努力想看清一件东西。
随便什么东西都好,只要能占据自己的视线,让自己忘掉那些地狱般的场景。可失去武功的自己。
甚至连近在眼前的饭粒都看不清楚,原来做个凡人竟是如此辛苦。如果自己的修为能恢复一刻钟,甚至只要能重新开始修行,让自己拿什么交换都可以。
卓云君一遍又一遍在丹田搜寻,曾经充沛无比的真气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她竭力调匀呼吸,从最初的筑基开始,试着凝炼真元。
当年自己用了多久?两年、三年,还是五年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卓云君紧紧咬住唇,绝望的泪水却夺眶而出,在黑暗中无声地滑过脸颊。“程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萧遥逸摇着折扇,朝程宗扬脸上左瞧右瞧∶“眼白发青,眼底发暗,额骨发赤不会是撞见鬼了吧?”萧遥逸只是开个玩笑,程宗扬却苦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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