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鹂并不知道陈奶奶的心思,她一回到家里,便听说刘先生探亲回来了,给她家递了话,明天恢复教课。
黄鹂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总算可以上课了!”
月季也长长出了一口气:“你可算能去上课了!”
黄鹂皱着鼻子道:“月季姐,你就这么讨厌我呆在院子里啊!”
月季道:“你若是老实呆在院子里,我才不烦!可你见天的往街上跑,不管是老爷还是太太,都不乐意你到处跑,我两头糊弄,时不时地就要被骂几句,当然不想你到处乱跑了!”
普通人家雇的女使,哪里有那么多的规矩?月季跟黄鹂说起话来十分的随意,并不像那些奴籍的丫鬟大多时时低眉顺眼。也正因为这个缘故,黄鹂才比较喜欢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没有几个喜欢木头桩子一样的下人的,月季是雇来的,外头的事情懂得的不少,不像家里的老女仆一问三不知,连麦子什么时候收都不知道,实在是无趣之极。
既然明天要上课,作业什么的当然要好好整理一下。刘先生放假前给他们每个人都留了作业,黄鹂年纪小,先生并没有给她专门留什么作业,不过她蛮要强,按照先生对她二哥黄鹤的要求认真地抄了几十页的书,还写了几首诗——嗯,以她的年纪而言,做出的诗其实跟打油诗差不多。
第二天一早,黄鹂早早地收拾好东西,先跑去父母房里请安吃饭,钱氏奇道:“今天来的这么早?”
黄鹂笑嘻嘻地说:“今天不是要上课么?”
黄老爷一听黄鹂这么说,便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哼,连鹂娘都知道先生回来了,要早点吃饭早点去上课!那两个混账东西还准备睡到日上三竿么?”
钱氏道:“老大要跟他媳妇一起来,自然慢;老二昨天出去玩,回来的晚……再说咱们不也才起来?”
黄老爷知道自己是没事儿挑毛病,不过这年头严父慈母,当爹的骂儿子哪里需要道理?嗯,骂老婆也不需要什么道理,当下哼了一声,骂道:“慈母多败儿!这两个东西不成器,全是你惯的!”
钱氏小声嘀咕了一句:“说得好像自己考了个举人似的……”她声音极低,又是侧脸朝着黄鹂,黄老爷并没有听清楚她说什么,黄鹂倒是听了个清楚,差点笑出声来,勉强憋回去,扯了黄老爷的袖子撒娇道:“爹,我前天在您房里看到一个琴,爹您会弹琴么?您会的话教教我好不好?”
钱氏在一旁沉下脸道:“女孩子学这些东西干嘛?正经人家谁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黄老爷道:“不懂就别在这里胡说八道,女孩子学琴棋书画是正经事儿。”
钱氏道:“呸!哪里正经了?□□(注1)才弹琴呢!”
黄老爷头大如斗:“说你不懂你还不服气!风尘女子为什么要弹琴?还不是为了装大家闺秀的气派?你见过街上卖唱的弄个正经的琴弹?买得起么?他们都是弹琵琶玩阮……”
钱氏撇了下嘴:“有什么区别?还不是拿来讨好男人……你少那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教闺女。”
黄老爷骂道:“头发长见识短,那琴还是当初城南的马老爷因为他老娘病的厉害没钱看病,典给我的呢!人家是书香门第,那琴是他夫人的陪嫁,正经的古董呢。”
城南的马老爷的妻子是一位退休县令的女儿,这样的人家,钱氏显然不敢说人家不是正经人家,虽然心里头有些不服气,但也知道这事儿应该就是她自己闹了笑话,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反正咱们家也没人会弹琴,改日卖了吧!”
黄鹂很想学弹琴,不过她并不想因为这种事儿闹得爹娘吵架,而且……她非常怀疑自己爹是不是真的会弹琴,毕竟她还只是看到那里摆了个琴,并没有见她爹弹过,看她爹的口气……咳咳,她觉得够呛!
说话间黄鹏带着安氏跟黄鹤前后脚地进来,黄老爷跟钱氏停下了争执,让儿女们坐下吃饭,当然,饭前少不了对骂儿子们一顿:不管有没有错,每天的训斥是不可以省略的,黄老爷文化水平一般,但是这一点上绝对不含糊:棍棒底下出孝子,棍棒啥的不用天天上,可多骂几句准没错!
黄鹂看看被训的脸都要钻到碗里的两个哥哥,觉得十分同情:每天饭前都要挨顿骂,这饭能吃得香才怪!怪不得二哥瘦的跟刀螂似的,大哥也就成亲后才长了几两肉:有老婆给开小灶啊!大哥算是熬出来了,二哥可真可怜,未婚妻也飞了,这还得瘦到什么时候啊?
黄鹂闷头吃了两碗饭,一堆的菜外加一碗汤,只吃的钱氏心惊胆寒:“鹂娘,你这么个吃法,长胖了可咋办?日后怎么嫁的出去?”
黄老爷最不爱听这样的话:“家里难道还差这口饭?闺女多吃几口怎么了!她吃的还没老二一半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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