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挣扎啦,少爷,你出不来的。”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
奥兰多抬起头,一片忽然亮起烛光晃得他眼睛微微痛,但他很快看清了,那张漂亮的脸他认识,是他家里的那个年轻女仆贝拉,那这里是……
奥兰多猛地转头看向四周,而贝拉似乎很体贴的把烛火举高了些,让光亮扩散的更远一点,让奥兰多眼前的空间变得稍稍清晰起来,墙上挂着的残破旗帜上是黑红底的银龙,四周是砖石铺陈的房间,中间长长的走道上有红地毯,这里的一切他都认识,因为这里是他的家,加龙洛特城堡,而现在他的家被一片深绿色的,腐烂的肉般的东西渗透着,侵蚀着。
到处都是曾经熟悉的面孔的残迹,那些他一生都与之生活在一起的面孔,从淤泥中盯着他看,冷冰冰的、死气沉沉的眼睛瞪着他,他找到了城堡中的厨师长,他发福的身体被压成了一小块肉,四肢断裂地突出在一堆乱七八糟的血和骨头中,他找到了那个不言苟笑的卫队长,他的头骨被巨大的重量压扁了,还有像他姐姐一样的一位贵族女人,她的女儿去年刚出生,而可怕的一咬把她的肺和心脏都从胸腔里拽了出来
每块石头上都溅满了鲜血,边角中满是吸吮了深红色的蠕动的活血肉,到处都是尸体和尸体的碎片,在这寂静的荒凉中,到处都是生命的迹象,但这种生命是一种恐怖的,近乎于死寂的生命。
“你们这些杂种!”奥兰多咆哮着,挣扎间他背后的墙壁几乎都晃了起来,奥兰多死死盯着贝拉的脸,被提醒到这个地步他才想起来,这个女人身上似乎有那些混沌武士身上也有的纹印,虽然当时只是匆匆一撇,但他还是暗骂自己居然没有回想起来,否则这一切不该发生。
“别那么激动嘛,少爷,小场面啦!”贝拉笑起来,原本伪装成女仆时的那种亲切消失了,变得邪恶而志在必得。
“你这恶魔的(哔——)”奥兰多因为咆哮用力过猛而喘了几口气,“我父母呢?我警告你……”
“夫人嘛,她倒是好好的在地牢里,毕竟过会还要献礼呢,不过老爷的情况就不太好说了呀……”贝拉用一根手指点着下巴,接着让开视野,奥兰多面前腐肉的壁垒蠕动着打开了,看到后面原本的王座上坐着他父亲枯槁憔悴的身躯,皮肤上被一种怪异而恶毒的藓疾附着着,双眼蒙在一片污秽之中,看不到清醒的痕迹。
奥兰多想呼唤他,但他的心被某种痛苦攥住了,让他说不出话来。
贝拉挥了挥手,蠕动的腐肉重新关上了。
“我会宰了你的。”奥兰多低着头咬紧牙关,看起来像走投无路的野兽。
“别那么无情啦,要不是我你早就被瘟疫毒死了。”贝拉咯咯笑起来,“要不是和我接触过稍微有了点免疫力,你以为你能在瘟疫之刃的毒下撑那么久还没什么严重症状?”
奥兰多一阵呕吐,虽然他这一晚吐的够多了,胃里着实没什么可吐的。
“原来如此,我还好奇他是怎么回事呢,还以为吾主也认为他有赐福的潜力。”一个低沉怪异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拖着粘液般的脚步声。
奥兰多抬起头,看到一片阴影中走出的瘟疫冠军臃肿的身躯。
“就当一见钟情怎么样。”贝拉晃了晃手指,“我可是相当喜欢你的呦,少爷。”
“你们是事先谋划好的?”奥兰多懒得听她鬼扯,看向第七子。
“一点不对,我跟他的行动方式完全不同,我带着碎片自己一个人稳扎稳打的,鬼知道他突然蹦了出来,搞得我只能提前计划了……”
第七子呵呵笑着:“但看起来效果很不错不是吗,妹妹?”
“妹妹……”
“双胞胎,不过他在前面,而且我可弱的很,除了一点咒语外可什么都不会。”贝拉比出一根手指在唇前,“回答就到这里了,接下来好好欣赏吧。”
第七子缓缓走到这里片曾经大厅的正中,手持腐化之斧,在他的低声下呼唤下,天花板上的腐肉像植物一样生长蔓延下来,在这团腐肉的根须之间,束缚着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朱莉亚。
“不管你想做什么,最好现在住手!”奥兰多低吼。
“她马上就要属于瘟疫之神了。”第七子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至于会成为什么,那是归于神的意志。”
奥兰多与自己的疲劳和绝望作斗争,他坚持着拖着自己的手臂,瘟疫冠军站在被束缚的少女身旁,他用手拂去她额头上湿漉漉的头发,奥兰多感到一阵愤怒和厌恶涌上心头,黑暗之神会改变她,使她成为一个残酷的嘲弄,仇恨击溃了吞噬他力量的绝望。
“这个女人很快就会死的,人类。”瘟疫冠军说,“但她也许还对我们有用。”
腐肉的根须在砖石上蔓延着,逐渐延伸连接到束缚着朱莉亚的腐肉间,仿佛一个被蜘蛛捕获后包裹的猎物般垂在半空,在下方腐肉的根须间,鲜血,碎肉,骸骨以及呕吐物等绘制着怪异的仪式纹路。
“贝拉。”第七子说道。
贝拉点了点头,走上前来,开始吟唱起来,古老的咒语在空旷潮湿的大厅中盘旋着,每一句咒语的韵都仿佛压在生命的节点上,第七子迈步走入她背后的空间,腐肉主动打开为他让出道路,他来到加龙洛特的王座前,将腐化之斧放到贾斯特男爵的手中,在那个刹那城堡轻微的晃动起来,腐肉前所未有的活跃着。
旁边的岩壁坍塌了,瘟疫冠军欢呼着举起双臂,仰望着那长满麻风的天堂,头盔后传来刺耳的嘶嘶声,他大声呼唤着混沌国度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力量,空气变得沉郁,瘟疫冠军脚下的腐肉颤抖着,长出了新的可怕的东西,一声悲鸣在他们头顶上搏动,闪电在天空的裂缝后面闪烁,淡紫色的云从裂缝中溢出,大地剧烈地颤抖,就像起伏的地震震动着化脓般的区域一样,一阵猛烈但寂静的风呼啸而过,吹断了树木,拔起了野草,停滞的空气在大地上疯狂地旋转。一片片苍白的腐殖物在麻风病的天空中发芽,像贪婪地生长着的霉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