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被同伙称作罗公子,便问小二:为何这么说
小二道:罗恶少大名罗上翔,族里出过几个秀才举人,他本人是童生,这罗恶少整日游手好闲,纠合一帮狐朋狗友专干些欺负人的事,方才他家的小厮来店里问有没有一个名叫曾渔的外乡人对不住,对不住。赶紧自己轻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当面说人姓名是无礼之举,这小二是说漏了嘴,曾渔道:不怪你,继续说。
小二续道:小人就说曾公子是住在这里,罗家那小厮登时就变了脸,说曾公子殴打了他家罗少爷,要小店看好曾公子不许走脱了,县衙官差很快就要来拿人曾公子真的打了那罗恶少,肯定是误会对吧小二不信文质彬彬的曾渔能打得了恶少罗上翔。
谢榛点着头道:地头蛇果然难缠啊,待老夫去看看。
店小二听了这话,当然明白曾渔果然是冒犯了罗上翔,有些惊慌道:曾公子,那罗恶少与衙门差役勾结,很难惹,请曾公子赶紧把房钱结了,那边有后门,你主仆二人赶快走吧。
谢榛提高嗓门道:怕什么,老夫就说打得好,那等斯文败类就该揍。一边说,一边拄着鸠头杖走到客栈大厅,谢榛的老仆和曾渔四喜,还有店小二都跟了出来。
一个青衣小厮坐在大门边长条凳上,见谢榛等人出来,也未在意,看到店小二,便问:小二,那个姓曾的外乡人在里面是吧,真是作死,敢打伤我家二少爷,这回要他脱层皮。
这小厮岁数和四喜差不多,说话时的那种神态语气却极是可厌,谢榛走过去二话不说,突然抡起鸠头杖照着小厮的小腿就是一扫,喝道:快滚,快去叫官差来。
小厮猝不及防,小腿骨挨了一下,痛彻心肺,抱着脚叫痛,又怕谢榛再打,连滚带爬出门,离得远些才叫道:小二,这瞎眼老厌物是谁,我哪里惹了他,见面就打
店小二愁眉苦脸,对曾渔道:曾公子,曾公子,这事情闹大了对你不好啊,这位老客官是哪里来的
曾渔正要答话,就听得门外那个小厮欢叫起来:蔡班头二少爷,就在这边,姓曾的就在这边,还有个老瞎子,拿起拐棍就打我。
谢榛听到那小厮骂他老瞎子,脸颊皮肉就微微抽搐,显然很恼怒。
曾渔致歉道:是晚辈鲁莽,连累谢老先生了。
谢榛却又笑道:老夫没那么容易受连累。健步跨出客栈门坎,只见先前在关王庙看到过的那个头戴缣巾的青年与两个戴平顶巾系白搭膊腰佩锡牌的衙役从巷口过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人
缣巾青年罗上翔半边脸肿得老高,这时用一块面巾捂着,一眼看到聚贤客栈大门前的眇目老儒,即对身边的衙役道:蔡班头,这个老儒生当时也在场,对了,我明白了,这老东西与凶徒曾渔是一伙的,摆画摊故意一唱一和设局骗人,我现在才醒悟,蔡班头,把这老家伙一并抓到县衙刑科房去审问,这是一伙江湖骗子。
那小厮迎过去撩起裤管告状:蔡班头二少爷,你们看,这就是那老瞎子用拐棍打的,痛死我了,哎哟
那个穿着淡青色盘领衫的衙役低头朝罗家小厮撩起的腿看了一眼,然后走到聚贤客栈门前,板着脸问谢榛:你是哪个里坊的,为何殴人致伤
谢榛不答话,却笑吟吟看着巷口又走过来的几个人。
蔡班头见谢榛眇一目,衣冠亦朴素,先就存了几分轻视,见谢榛不理睬他,顿时恼了,沉声道:问你是哪个里坊的
肿着半边脸的罗上翔道:这老家伙也不是咱们抚州人,听口音象是山东那边的。
蔡班头见谢榛还是正眼也不瞧他,登时发作起来,吕道:你瞎了眼,难道耳朵也聋了,问你话听不见
猛听得有人怒喝:蔡九,你好大胆子
这蔡班头回头一看,急忙唱喏道:林都管,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要吩咐小人
蔡班头称作林都管的是个中年人,截着圆帽,穿着青布曳撒,五官平淡,只下巴上长着一颗黑痣,这个林都管怒气冲冲道:蔡九,这位谢老先生是县尊的贵宾,你怎敢如此无礼。说罢趋步上前向谢榛深深作揖致歉。
蔡班头和另一个衙役面面相觑,脸肿了半边的罗上翔惊得忘了捂脸,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却听谢榛道:林管事,老朽在这里遇到一位忘年交的少年才子,谈诗论画正在兴头上,这个戴缣巾的竟来讹诈老朽和小友,现在竟然还领着衙役要来拿我,就连这个小厮也辱骂我,林管事要为老朽作主。
曾渔暗赞一声,这位谢老先生真不是好惹的,有怨报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