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那几间木屋应是极幽静的吧,陆妙想和婴姿不知入睡了没有,离村索居真是太冷清了
曾渔双手抱头而枕,想着黄昏时陆妙想对他的冷淡,心里是百感交集,真想这个时候就跑到枫林小屋去见陆妙想,可是又解释什么呢,他自感没有做错什么,婴姿年龄还小,更不是他想娶就能娶的,因为严世蕃明显看不起他,明年就要考中进士那是白日做梦,当然梦想成真也是有的,只是实在有点渺茫,他母亲可是为他的婚事着急了,在大明朝二十一岁的男子还没有成婚或者定亲实在是不对劲了
他没有错,陆妙想和婴姿当然更没有错,谁错了错的是万恶的旧社会啊。
黑暗中曾渔嘿然一笑,调摄心神,慢慢睡去。
次日一大早曦光初现,曾渔就起床洗漱,在庭院中练了一遍八段锦,又打了几路祖传散手,这时严绍庆也起身了,待曾渔练罢,问:曾先生练的是什么
曾渔道:我曾家祖辈一直都是走江湖讨生活的风水地理先生,这是祖传的几路散手,遇小毛贼可以打跑。
严绍庆道:那请曾先生也教教我。
曾渔笑道:你学这个做什么,方塘先生和令堂会埋怨我误人子弟,八段锦勤加练习,能强身健体就好。
严绍庆喜滋滋道:我正要向曾先生说呢,自曾先生教我八段锦导引术以来,起先数月并没什么长进,新年后某夜忽然心领神会,近来自感精神健旺,饮食都增加了好些,家母都说我面色比以前好看了,个子也长高了。
曾渔心道:这真是八段锦的功劳吗,你新年十六岁,饭量增血气旺长个子这很正常。点头道:甚好,这个要持之以恒。说着抬头看看天色,又道:绍庆公子陪我去一趟枫树湾吧,我这次来分宜途经青田时曾与陆氏族人一晤,陆氏族人托我带话还有一些金溪土产给陆娘子和婴姿小姐,还有,有些事我还要向她们解释一下。
严绍庆神色也郑重起来,点头道:我陪曾先生去,现在就去吗
曾渔道:嗯,现在就去。吩咐四喜把那些金溪土仪带上,计有黄栀子藕丝糖麻姑枣清明白茶若干,还有白舍窑茶具一套。
严绍庆叫了心腹健仆严健随同前往,四个人出了介桥村往枫树湾行去。
朝阳尚未升起,晴空一碧,春风骀荡,田野上的油菜花明黄灿烂,清澈的介溪水潺潺流淌进枫树湾,四人缘溪行,过严氏废祠,前面便是独木桥,正见婴姿提个木桶在溪边挽水,时辰尚早,婴姿尚未梳洗,乌黑细密的长发披散在腰臀间,提水的动作婀娜有致,奇妙的是还有两只蝴蝶绕着她翩跹飞舞,婴姿不忙着提水回屋,嘬唇对着飞到她面前的蝴蝶使劲一吹,那只蝴蝶被吹得飘飘欲坠,将落至水面时又翩然飞起
微笑着的婴姿一抬头看到突如其来的曾渔四人,不禁大吃一惊,已经盛满水的木桶从手中滑落,滚到小溪里,严健赶忙脱了鞋挽起裤管踏入溪中把那木桶捞起来,走上对岸,曾渔严绍庆和四喜这时也都从独木桥上过来了。
婴姿向曾渔和严绍庆施礼,俏脸绯红,有些惊慌失措,觉得自己尚未梳洗的模样让曾渔他们看到很难为情,简直要哭出来。
曾渔忙道:婴姿小姐你先提水回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一会。
婴姿答应着,慌里慌张提着半桶水回木屋去了。
严绍庆对曾渔道:曾先生,我与严健在溪边走走,就不去木屋见陆姨和小姿了。说着,招呼严健与他过独木桥,往严氏废祠方向漫步而行。
曾渔主仆候在独木桥畔,过了不到一刻时,婴姿就快步过来了,这少女已把长发梳好结成双鬟,不施脂粉,清水芙蓉,神情羞涩,恭恭敬敬道:曾先生,我娘请你们去绍庆公子呢
曾渔道:绍庆在溪那边散步。
婴姿噢的一声道:曾先生随我来吧。好象曾渔是第一次到这枫林木屋一般。
四喜提着一大篮子金溪土产跟在少爷身后,他现在已经明白少爷与眼前这位美丽少女的关系了,心道:少爷已经与龙虎山张家小姐订婚了,不能娶你为妻了,唉,可惜可惜,做妾嘛只怕你严家不肯。
来到木屋柴扉外,就见陆妙想立在屋檐下,未戴布帽,乌黑的发茬隐隐泛着青光,光头甚美,神情不怨不怒,有些淡漠,四喜先上前行礼,把竹篮搁在台阶下,先是退到柴门边,再退到柴门外,立在一株槐树下,背对着木屋,心里想着不知少爷会与陆师姑和婴姿小姐说些什么,不料婴姿也走出竹篱墙,向他点头致意,走到另一边去了。
木屋小厅,陆妙想请曾渔坐下,烹茶相待,却是不怎么说话,只是问:我叔父从饶州回来了吗其他族人都还安好否陆妙想的叔父去年初秋就去了饶州,陆员外次子任饶州通判。
曾渔道:青田陆氏族中别无他事,令叔还在饶州,只是听说得了风痹之疾,行动不便了。
对那个把她姐妹推入火坑的的叔父,陆妙想已无亲情念想,得知叔父偏瘫了,也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多少同情,淡淡道:曾公子请回吧,多谢曾先生带来的故乡土产和我族人的消息,多谢。说着,合什敬礼,送客了。
曾渔坐着不动,说道:我答应过陆娘子的事从未忘记。
陆妙想原本神情淡漠,语气平和舒缓,不显任何愠怒,曾渔这句话却好比,让她情绪一下熊熊燃烧起来,两条好看的柳眉斜斜挑起,秋水般莹澈的双眸瞪起,声音低沉下去:你既已辜负我家小姿,为何还要提曾经的许诺
曾渔道:我会履行我的承诺。
陆妙想略显苍白娇弱的脸霎时变得通红,强抑住恼怒道:曾公子此言是何意思
曾渔道:那夜在介溪畔我答应过陆娘子什么,陆娘子还记得清楚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