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与生俱来的,除了他头上的斑纹,还有那特殊的视觉。}
{以及反应快如闪电的身体素质…}
在这一刻,一母同胞的两个孩子又一次被分出了区别,但这次并不是人为的,而是天生。
华服男孩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可笑之处:{我一直以来可怜的那个弟弟…}
{原来远比自己优秀的多。}
可与哥哥不同,短衫男孩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天赋。
仍然垂着头,他小小声地说道:【相较于谈论剑术的事,我其实更想与兄长一起放风筝、玩双六。】
呆呆地看着他,华服男孩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一张口,只余沉默。
{我一直都想在剑术上做到登峰造极。尽管这是一条伴随着痛苦的道路。}
不谈与同为武士的交战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光是一日复一日的苛刻的挥刀修炼,就足以让孩童的手掌磨出血泡。
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所耗费的时间、精力,长年累月下来,是一个极其可怕的数字。
但华服男孩并不惧怕这些痛苦。
{已经在天赋上得到认可的我,只要付出努力,就能取得相应的进步。}
令他痛苦的另有其事————{可跟举世罕见的神童相比起来,我不过是只蹒跚踱步的乌龟罢了…}
长着尖甲的脚掌踩在圆石上,背着厚壳的老龟伸着脖子,不紧不慢地往前挪动着脚步。
{如果上天把才能赐给有心钻研的人,那该有多好啊…}
华服男孩悄悄握紧了放在腿上的手:{聊到剑术的时候,明显能看出来缘一觉得很无聊。}
不知道哥哥在想什么,短衫男孩将小腿伸直,上下摆动,起来用双手撑着地板,他往后一仰,昂着头去看天空,一副百般聊赖的模样。
————{尽管有着无与伦比的剑术天赋,他却丝毫不为此感到欣喜…}
{对于缘一而言,剑之道甚至都不如孩童之间的游戏。}
{于是我们的立场逆转了。}
白日过去,夜晚复又降临,盖着绣满雅致花纹的棉被,躺在干净宽敞、布施大气的房间内,嗅着从香炉中溢出的浅浅淡淡的花香,男孩却没有半点睡意。
{那个被打伤的属下,应该已经把缘一的事告诉父亲了。}
眼睛睁得圆圆的,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天花板,心底五味杂陈,脑中思绪混乱。
{到时候就会由缘一来继承家业,而我则将被关进那间只有三叠的小屋。}
身为武士的下属的指导、修炼用的竹刀、每日学习的书籍…甚至现在盖在身上的这好看的被子、华美的衣服、宽阔的房间,都不会再属于他。
{再过三年,满十周岁的我就会被赶去寺院。}
{我的武士之梦,也将化为泡影。}
男孩的语气非常平静,仿佛在说与自己无关的琐事,但事实截然相反。
他就这么想着,似乎十分顺从地接受了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
“…呃…”听着听着,轻水都不由得心生同情了:“真的就不能两个一起养吗?”
“缘一头上有斑纹,岩胜头上没斑纹,两个孩子不是很好区分吗?”
根本不会被弄混好吧!那混淆继承人之说岂不就是无稽之谈?
“而且,”上上飘抱着胳膊歪歪头,很是不解:“虽然没有缘一那样的闪耀天资,岩胜本身也是个天才啊。”
何必把人赶出去呢?
“本来可以有两个强大的剑士在家里的啊。”
“但是这些只是岩胜自己的猜测而已吧?”从盘子中捏起一枚圆形糕点塞入口中,舞青萝嚼了嚼,囫囵吞下,这才继续道:“他也不一定会被赶走啊。”
遭遇与继国兄弟有些许相似之处的云隐眼神接连变换,听着她们的话语,他张口欲说什么,却最终都没有说出话来,只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了解自己的父亲,年仅七岁的岩胜又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猜测呢?
不过事情往往与人们的想象不完全相同。
一个小小的影子出现在了障子门上。
来人跪在地上,轻声唤道:【兄长。】
【………】思绪霎时断开,华服男孩怔了一瞬,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什么事?】
回应他的声音很是平和:【母亲刚刚去世了。】
{缘一是寅时一刻来的,那句话像晴天霹雳般击中了我。}
无法保持冷静的华服男孩离开温暖的被窝,一把拉开了门,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非常抱歉,】跪在门旁,短衫男孩抬眼看他,却只是说道:【详情请询问负责照顾母亲起居的[阿系]吧 。】
【我就要出发前往寺院了。】
【出发?】华服男孩又是一愣,抬头看向挂着明月的深沉夜幕,他惊疑不定地问道:【现在吗?】
【是的,】事实证明刚才并没有幻听,因为短衫男孩给予了肯定:【我想在临行前与兄长道别。】
从怀中掏出一块白布,他轻轻掀开一角,将里面的东西露出来,那是一支浅棕色的、寸长的小笛:【我会把这笛子…】
【笛子?】
短衫男孩点点头,垂眼看着躺在白布中的短笛,他眉眼柔和了下去,面上也浮出了两抹浅粉:【当作兄长来珍惜,即便相隔千山万水,我也会每天拿出它来勤加练习。】
【绝不会因孤单而沮丧。】
【……】突如其来的两件事情,让华服男孩脑中一片空白,他看着自己的弟弟的眼神很是呆滞。
{随后缘一便用布把那个音阶都不准的破笛子仔细包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怀中。}
“啊…”看到这里,幽若实在是忍不住了:“缘一其实,很喜欢他哥哥吧?”
否则怎么会如此爱惜岩胜送的笛子?
奈何继国岩胜一点都没有感受到这份喜爱。
或者说,感受到了,但他无法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他又笑了。}
戴着日轮花纸耳饰的短衫男孩微笑着,重新收拾好了自己的珍爱之物,便对着自己的兄长俯身深深一拜。
{我实在无法理解。}按着门框,华服男孩神色懵懂:{他为什么会因为一个破烂而如此高兴。}
{真的好恶心…尽管我什么都没有说。缘一也还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向我深深鞠了一躬。}
{然后他就带着几乎没放什么东西的行囊,独自一人渐渐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之中…}
背着小包袱,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让人震惊的事情一样,短衫男孩转身朝兄长挥挥手,就这么离去了。
哪怕这一别,可能就是永生不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