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床底下,你快找出来。”
她只好再次趴在床底下找了起来,也不知道找了多久,忽然间房门开了。她以为是四姐他们进来了,正要爬出去,却看到一双蹭亮的皮鞋从外面走了进来。接着,一个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孟老师傅。”那双皮鞋一直来到了床边。
孟爷爷支撑着坐了起来:“秦先生?你怎么……来了?”
小五听到这句乖乖不动了,因为心里忽然有了危险的感觉。
而在她的头顶上,传来了那个秦先生的回话:“前几个月,我订了一批珠山八友的瓷板画,一直没收到货。过来看一看你……哎,孟老师傅,人生真是世事无常。”
“秦先生……咳咳,那一批瓷板画交不了了。货款我退给你。”
“孟老板,瓷板画先不要紧……你快好起来,我下次办冬季展览还等你的好东西。”
“不行了,不成了……”
孟老八干了一辈子高仿,如今眼看是真真不行了。这秦先生是他的大顾客,往来生意也至少有七八年了。交付的高仿瓷器更是数不胜数。但秦先生到底拿他的高仿干什么,他也从来不过问。只知道后来有好几件出现在国际拍卖上。
“哎,我做了一辈子的高仿……后悔啊。”孟老八这一句倒是出自肺腑。
“为什么后悔?”秦老板问道。
“哎,秦老板你有所不知,我师父……以前千叮咛万嘱咐,教我一身本事是为了去伪存真,掌眼天下古董真假的。我却拿着本事干了这么多年的……我愧对师父。”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要不是面前的皮鞋,小五还以为这人已经走了。但,秦老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像是漫不经心的一问:“那,吴青梁,你为什么做一辈子假古董?”
吴青梁?!听到这三个字,病床上的孟老八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吴青梁,这个名字他都三十多年不用了!他好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叫做秦禾的人。
声音中更是掺杂着惊恐:“你你你,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本家姓名?!”
床铺下,小五不由得用手捂住了嘴巴。听到“吴青梁”三个字,她几乎屏住了呼吸。可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却听这个秦老板略略惋惜的声音:“二师兄,你还记得当年江西瓷厂里头……我跟着你画青花,师父总是说……你如果好好学,以后必定能成为一代国手。”
秦老板微微摇头,仿佛在感慨物是人非。但这一句“二师兄”,却让孟老八大惊失色,他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你是张云坤?!你怎么还活着?!不对!张云坤如果活着,也该六十多岁了……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还是平平淡淡的回答:“我是张云坤。二师兄……咱们好久不见。”
“你,你不可能!你怎么这么年轻!你,你是鬼?!”
可秦禾摇了摇头:“师兄,我不是鬼。张云坤本来不是正常人,这一点你也该明白的。我们师兄弟五个,为了师父的一点青睐,争了数十年,荒废了一辈子。如今到老了,你还是放不下……但你可知道师父的心中究竟有什么人?”
孟老八知道的……他们师兄弟四个终究是单恋了师父一辈子。只有小师弟程禹当年因故悔婚,师父陈归宁为他掉下眼泪。可是那又如何?!
孟老八的嘴角流出两道鲜血,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却透露着刻骨的恨意——“问好?!张,张云坤你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你,你杀了师父,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她!”
“二师兄……”秦老板似乎想说什么,却打住了。
“哈,哈哈哈。”老人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尖锐的怪笑:“你,你个败类,枉,枉费师父对你那么好,你却恩将仇报,以后你一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说完,孟老八急促地**起来,一阵猛烈的咳嗽过后,他直直躺在了床上。
秦老板背对着床,缓缓开了口:“……二师兄,也难怪你放不下,遇到过师父那样的一个女人……你还记得咱们在野狐沟的那一晚上迷了路,师父看我们害怕,给咱们跳舞,是什么云南的孔雀舞……篝火堆前面,师父跳的多美啊……”
语气中,尽是一个男子刻骨的温柔。
似乎三十多年过去了,当初的场景还能历历在目。
孟老八也渐渐平复了下来,耳边仿佛能听到鼓鼓的风声,然后……篝火燃起,映衬出那美丽舞蹈的身影。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夹住琼瑶鼻,她唱了,笑了,用袖子遮住了樱桃小嘴……哦,怎么能忘记?那是他一生中最美的时光。
孟老八咽气的时候,小五看到了皮鞋调转了一个角度,接着是门板合上的声音。(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