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

    来北平的那年贵祥十九岁，四叔收留了他，在花市的饭馆做伙计。当然，四叔比他来的更早，那是三十年代初的事情，起先是四处给人做帮工，有时也从老家倒卖些物产，一切都不顺利；甚至被巡警抓去，险些饿死在牢里。直到改作烧饼才算稳定下来，经过多年的积蓄，终于与人合股在花市买下一家餐馆，号称‘荣源恒’，专门经营鲁菜，聘大女婿做账房。后来合伙人在赌场输了钱，索性把股份全部转给四叔。当年的花市大街以生产绢花闻名京城，几乎每家每户都做花，来买花的人也多，特别是年节这里热闹非常。四叔饭馆的生意也跟着红火，不久他又盘下了一家铺子，改称‘荣茂号’还做饭馆的生意，成为名符其实的掌柜。不过，四叔为人随和，处事低调，讲话最多只有三句。生意虽然兴旺可四叔的烦恼也不少：他管不住老婆的花钱，宽容女婿的账目，头痛大儿子吊儿郎当，二儿子要读大学也是一笔开销。因此经营这么些年片瓦的房产也没置下，在羊市斜街租个小院，与伙计们同住。

    贵祥自然是做小工，洗菜、刷碗，皮柴火、起灶，挎着篓子给订餐的大户送饭；工作虽不重要，可每天却是起的最早睡的候晚。他不在乎繁重，而且感激四叔，因为这样的差事并不容易谋到。除去吃住，每月并无工钱，四叔说：年底会给一些零花，关键是要钻研手艺，一切都得留心。贵祥乐意送饭，碰见善心的大户，会有小费的好处，他把钱紧紧攥在手里。他更喜欢四婶从老家里来，陪着四婶去寻名吃、赏大戏园子，观天桥的杂耍。四婶告诉贵祥：他爹已经逃亡回来，让鬼子押到东北，在厂里做木工，整整圈了八年。贵祥激动的想哭。到了第三个年头，四叔决定要贵祥学习炒菜，大儿子贵如掌握面食；感觉自家的馆子外人终归不易管理。贵祥不负期望，炒菜翻出锅来，一米多高，回锅丁点不漏，客人看着都惊讶；面案上的事他也敢着乎。这时，他已是个有孩子的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