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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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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中的酒坛。

    “算了”乐浪边叹息边摇首“千万别让余将军知道就是。”

    打了个酒嗝的百夫长,在点完头后,不胜酒力地直直朝后倒下。

    伸手放下帐帘,并吩咐帐外之人别把事张扬出去后,乐浪领着随他一道前来的袁枢走向自己大帐的方向。

    “轩辕营上下的住所都打点好了吗?”他向身后的袁枢弹弹指,示意袁枢走至他的身旁。

    “回将军,一切妥当。”首次开了眼界,还楞在方才那个景况里的袁枢,甩了甩头后赶忙跟上答道。

    乐浪关心地再问:“你的下属,都还好吗?”自从亲自把盛长渊的灵柩运至丹阳下葬,回营后的近来,他都在处理被拖延的公务,还没工夫像余丹波与燕子楼般开始进行整顿,他也还没一一去看过那些愿主动投效他的南军旧员。

    一直都跟在他的身旁,知道他有多忙碌的袁枢,怔了怔,有些不自在地答道。

    “好,都好。”

    乐浪淡淡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很难,因此我并不要求你们可以在短时间内抛开成见和我一般为齐王效命。现下,我只要求你们能够暂且在轩辕营里安身立命。”

    “卑职明白。”和其他人一样,花了好大的工夫才将心情调适过来的袁枢,相当感谢于他的体恤。

    他突然顿住了步伐,恍然想起一事。

    “家中可都安顿好了?”带着这些人入营这么久,他居然忘了这件他们最挂记的事。

    袁枢朝他摇首“尚未。”

    他随即下令“去告诉你手底下的人,明日离营。”

    “将军要上哪?”不知他为何突有此举的袁枢,楞张着眼看他脸上一副懊恼的模样。

    “你们都很久没回家了吧?”乐浪颇带歉疚地看着自发生战事以来就一直与亲人离别的他“明日,我陪你们一道返家省亲。”

    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的袁枢,在乐浪把这话说出口后,仿佛觉得自己看见了另一个善体人意的玉权。

    “有困难?”见他一直不回话,乐浪不禁皱眉。

    袁枢吸了吸鼻子,忙着掩饰“不,不是”

    “那就快去交待一下。”得在明天之前把公务赶完才能离营的乐浪,丢下了吩咐后,迈开了步伐朝自己的大帐走去。

    几不可闻的哽咽低语,悄然落在他走远的背影之后。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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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陵。

    入主巴陵以来,自盛长渊死后,地贫兵乏的巴陵并未如想象中的那么动荡不安,这让有备而来的凤翔松了口气。他只需专心对付那些曾见识过女娲营在灭南时进攻巴陵一带的手段因而深感惊恐的百姓们,至于散布在城中与巴陵四处,那些仍是对他有反心的前南国残军,则都交由辛渡与闵禄两人去办。

    交予他二人,凤翔依旧只问结果,不问过程与手段。

    有自知之明的辛、闵二人,亦知此回平乱可不能再似从前一般,为了让凤翔在日后能够在巴陵站稳并久居,他二人,可说是破天荒地手下留情。

    百忙中接见辛渡的凤翔,现下正为了该如何整修领地内,众多因战火而毁的城镇而大伤脑筋。

    他忙里分心地问:“城中可还有乱?”闵禄才派人来报,领地上的动乱大都已平息,现下,就只剩对城民下工夫的辛渡。

    “回王爷,都已平定。”虽然说,这等温和的手法与他的风格不符,但因凤翔之故,他还是得放下刀枪摆平那些顽固的城民。

    “办得好。”

    “王爷,文大人也来了。”辛渡可没忘了另一个也急着见他的人。

    凤翔顿时搁下笔“快请。”

    “参见王爷。”风尘仆仆自长安赶来的文翰林,可是花了好大的工夫,才避开太子在朝中的眼线来至巴陵。

    凤翔一手撑着面颊看向他“文大人何事造访巴陵?”文翰林若有事要报,素来都是派个人传话,怎么这一回还特意亲自跑一趟?

    “王爷,太子派人驳回了巴陵的纾困之请。”始终都提防着众王爷的太子,一听到国舅派人上奏凤翔筑城要钱,就想尽了办法让那些折子到不了圣上那儿。

    他冷冷一笑,早料到灵恩会有此一举。

    “哼,本王不过是做做样子,太子还真以为本王缺钱?”长年来,他在太原节约用度,暗地里攒的银子,足让巴陵在短期内财源不缺。

    文翰林徐声轻叹“太子会如此,是因太子已得知国舅助于王爷。”早知道就该先跟国舅说个清楚,行事别总是那么明目张胆,这下可好,引来太子的戒心倒罢了,万一日后太子处处针对凤翔来怎么办?

    “有母后在,太子动国舅不得的。”仗着身份,凤翔反而不怎么在意国舅是否会做得太过火“你回京时,转告国舅一声,要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但,千万不能让太子捉到把柄。”

    “是。”

    “太子那方面近来还有何动静?”无论是九江还是丹阳,想必都跟巴陵一般,在暗地里都有太子所派之人监视着,同样的,他也派人监看着太子在京中的一举一动。

    “冠军大将军正在重整盘古营。”或许这事,就连圣上也不知情。

    凤翔绕高了两眉“怎么,太子也想拥兵自保?”

    “王爷不可小看霍天行。”对此事甚为看重的文翰林,沉声向他提醒。

    经他一提,凤翔不禁敛眉深思。在国中,目前在武将的部份,虽有大将军石寅、赵奔,及再次一等的元麾将军余丹波等人互据一山头较劲,但位于最上位者,却非冠军大将军霍天行莫属。

    能够同时获得圣上与太子赏识,霍天行的能耐,并非如灭南一战中的那般,因此即便霍天行战败,太子也仍是要保,他想,倘若玄玉有把握能打动霍天行的话,玄玉定会将霍天行揽为己用。

    他认真地问:“有法子离间太子与霍天行吗?”不只是玄玉想要霍天行,就连他,也很想要这个冠军大将军。

    文翰林不看好地摇首“难。”

    “何难之有?”

    “霍天行祖上世代为杨国效忠,霍家最重视的,乃是忠这一字。”找不到霍天行罩门的文翰林,无奈地摊着两掌“霍天行是个铁铮铮的汉子,下官在想,无论太子待霍天行如何,霍天行绝不会叛于太子。”若能贿赂、能离间,那霍天行这事他早就办成了,就是因他怕霍天行不吃这套反而将他一军才不敢贸然行事。

    “愚蠢。”凤翔很不以为然“能否设法除掉他?”既不为他所用,那就设法除掉这个太子倚以为重的左右手。

    文翰林还是打回票“更难。”霍天行为人忠直,不污也不贪,清白得跟张白纸没两样,加上为人又谨慎小心,别说要逮他弱处,就算在他身上弹一弹,恐怕也不会掉下半点灰。

    凤翔有些没好气“那该如何是好?”

    “山不转路转,王爷何不朝太子下手?”既然霍天行稳如泰山,那么,让太子离开霍天行亦可。

    “怎么下手?”凤翔总觉得这反而更加困难“况且现下就急着拉太子下马,不嫌太早了?”他在巴陵都未站稳呢,哪来的功夫去打太子?

    文翰林有自信地笑笑“有把握即可,时候,不是问题。”

    “说来听听。”

    他款款道出他在京中的收获“太子久居京中,表面上百官敬于太子,但实际上,京里京外遭太子在朝中暗斗后,失势遭贬或黜之人多不胜数。”不需他在朝中明察暗访,太子身后的流言流语,自然也会在朝臣间辗转流传,只不过大伙都不敢让太子知情罢了。

    凤翔两眼一亮“他们手上可有太子罪证?”

    “仅有少数人有。”太子做事小心,自然深明善后之道。

    “太子怎没杀他们灭口?”想起灵恩的性格,凤翔也很怀疑那些人怎还能活得好好的,而太子,又是怎么令他们闭上嘴的?

    他再道出太子的手段“因那少数人亲于圣上,在圣上面前,太子顶多只能令他们革去功名下狱,或是弄个送老官将他们逐出长安。”

    “想办法把那些人找出来。”登时感觉胜券在握的凤翔,一把握紧了拳心“我要确切可行的罪证,才能罗织个正大光明的罪名嫁于太子。”

    文翰林微微欠身“下官尽力。”

    “文大人一路奔波,先去歇着吧。”神情带着满意的凤翔,体恤地扬掌。

    “下官还有一事相问。”

    “说。”

    文翰林瞥了瞥站在一旁的辛渡“不知女娲营目前如何?”

    “战后大不如昔。”凤翔随即挂下了脸,颇埋怨地也看向辛渡。

    “王爷日后若欲拉下太子,可绝不能少了女娲营。”将兵力视为成功的环节之一的文翰林诚心地上谏“依下官看,王爷应明里开始募兵,暗里开始大举吸收兵源,美其名为用兵重建封地,实质上则是在为日后作准备。”

    有些惧于霍天行的凤翔,半开玩笑地问:“文大人真认为女娲营能和盘古营硬拚?”

    文翰林理直气壮地反问:“有辛将军与闵将军在,何以不能?”霍天行再高竿,不过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凡夫罢了。

    “你倒是挺看得起他们的。”凤翔再次看了从头到尾都一直被文翰林保着的辛渡一眼。

    文翰林再为辛渡推他一把“王爷,一旦你出兵讨伐太子,太子必然自保,两营对垒,势不可免。若不及早作准备,日后恐将居于下风。”

    凤翔撇了撇嘴角,问向辛渡。

    “都听见了?”

    “是。卑职这就依文大人所说的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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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定宴?”

    下朝后见完许多前来拜会之同僚,却仍是一刻也不得闲的阎翟光,来到府中特辟的密室,聆听总是偷偷摸摸,从不正大光明来到相府的尹汗青所说的话一阵后,发觉此回尹汗青来这的原因不为哪桩,为的就是靠着漕运捞了不少钱的康定宴。

    “一旦太子得回三地、扬州与洛阳漕运之权必在太子之手,漕运总督之职亦会由太子之人取代。”收到朝中不少的小道消息之后,深感山雨欲来的尹汗青,可从来没忘记过康定宴那颗值钱的人头。

    “这是必然之势。”太子若想大权一把抓,要做的头件事,必是先将玄玉留在洛阳的根基给铲除掉。

    尹汗青不同意地摇首“相爷可不能任它成为必然。”

    知道每回他一来拜访,就是为转告齐王所托,阎翟光索性不与他拐弯抹角。

    “齐王有何要求?”

    他笑了笑,慢条斯理地道出玄玉力保康定宴之因。

    “九江虽已稳定,但仍及不上洛阳富足,九江能有今日,全靠有洛阳之援,而洛阳之所以能生财,皆起于漕运。”

    “但九江不是已确定能在日后成为长江三地中的漕运中心?”若没记错的话,现下全国南北通商转运,因丹阳位置较东,故大多都走九江。

    “但丹阳不愿与巴陵通商,九江就少了一笔过路之费。”尹汗青摊摊两掌“况且丹阳已与扬州连成一气,利用漕运东物西送至长安,因此河道漕运仍是民生重利。”

    阎翟光仍是觉得不够妥当“即便老夫能保住康定宴,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单是只靠漕运生财,这一点玄玉就决计拚不过比他更会拨算盘的德龄,而九江,亦不能长久倚靠洛阳。

    “这点齐王知道,亦已找出取代之计。”在重建九江且搬迁轩辕营后,为缺钱一事大感头疼的玄玉,老早就盘算好另一条尚无人来抢的财源。

    “何者?”阎翟光想不出短期内还有何种法子能令九江生财。

    尹汗青扬起一指“陆运。”

    “九江通洛阳?”如此一来,富利了九江,也富利了洛阳,可日后的洛阳却是太子的,这岂不是得把挣来的钱分一半摆进太子的口袋里?

    “还有九江直通长安。”玄玉才不想便宜了太子与德龄“届时南物北送,或是北物南输,皆不必再费时绕道,更不需刻意取水路而走。”

    听完一堆前因后果和暗示之后,阎翟光总算是弄清这一回玄玉想托的,可不只是康定宴一人而已。

    “齐王想沿途设驿站?”保人保势不够,玄玉还要他帮忙赚钱?

    尹汗青期待地看着任重道远的他“正是。”

    “齐王可都打点好了?”

    “只欠东风。”人事物资一切都齐,现下就只剩路权仍是摆不平。

    阎翟光点点头“老夫明日即进宫面圣。”此事有兴于国,要圣上点头并非难事。

    尹汗青提醒地拉长了声调“关于太子那方面”

    “只怕再瞒,也瞒不了多久。”已有心理准备与太子在朝中分道扬镳的阎翟光,认为只要把此事端上台面后,就绝对不能再隐瞒住他与玄玉的关系。

    尹汗青向他拱手“在齐王准备周全之前,还望相爷能在朝中继续隐瞒。”凤翔不隐不藏,正大光明的派人找上国舅,下场就是招来太子全副的警戒,故此玄玉才会力求做到表面上毫无瓜葛。

    “太子收回三地后,恐怕到时谁也瞒不了。”一旦洛阳回到太子手中,要想保住康定宴与那票异姓王,就只能在朝上堂堂正正地与太子面对面。

    尹汗青不疾不徐地补上“那就更要赶在这之前设好沿途驿站,并且巩固康定宴漕运总督的地位。”

    他的两眉是愈听皱得愈深“齐王这是要老夫现下暗着替他布局,再替他抢走驿站与漕运总督?”

    “望相爷能成全。”

    阎翟光重重叹了口气“他可真会替老夫出难题。”既不能明目张胆,又要在太子的眼皮底下瞒天过海,玄玉真以为他有三头六臂不成?

    也觉得他所受绝非常人之托的尹汗青,虽是同情他,但还是不能不照计画做。

    “齐王相信,以相爷之能,定能办到。”若连他都办不到,那朝中还有谁能说服圣上并瞒过太子?

    阎翟光抚着微微作疼的两际“齐王还等着你的回话是不是?”

    不情不愿被踢来长安的尹汗青,努力维持住脸上的笑容不让它变样。

    “是。”出门前玄玉是这么告诉他的,办不好这回事,那就别想回九江更不用回洛阳,他就这么一直躲躲藏藏地待在长安直到办妥这事为止,再加上康定宴已经扬言,他要是办不成,到时绝对会要余丹波拿把弓对准他,叫他把那三万两吐出来。

    前思后想了老半天,在朝中习惯了众臣对他唯首是瞻,也习惯了在朝上说服太子,在暗地里摆平圣上的阎翟光,虽然认为这等偷偷摸摸的作法,实在是有违他的风格,但还是不得不挺起老骨头,硬着头皮接下这件强人所难的差事。

    他摆摆手“去告诉齐王,日后,康定宴的脑袋由我保管着,而那些驿站,老夫不会让太子分到一杯羹。”

    “谢相爷。”这下保住银子也有家可归了。

    看着他明显松了一口气的阎翟光,一手撑着下颔,回想着这些年来总是充当传话人与提供计策的尹汗青,是如何为玄玉卖命奔波,而在他门下,却无这等之人,愈是看着重诺的尹汗青,他就愈有种想将尹汗青收编己用的冲动。

    玄玉在九江的情势险恶、又要暗地里力抗众皇子,而他身居百官之首,处境之险绝不下于玄玉?玄玉缺人,他也是很缺。

    他捧来茶碗,别有用心地说着“听人说,你不贪酒歌声色,独独就只是贪财了点。”

    正想找借口打道回府的尹汗青,突听这席话后,眼珠子转了个两圈,大抵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尹汗青含混地笑笑“看来下官的臭名都已传至相爷耳里了。”

    低首啜了口茶汤之后,不在这话题上似他迂回弯曲的阎翟光,搁下茶碗摆明了直说。

    “你可有意为老夫一展长才?”

    “相爷。”尹汗青当下面色一改,神情严肃地看向他。

    他微笑地保证“老夫所出之价,定不会低于齐王。”论财,他可不像玄玉那么缺。

    不愿因己而成了玄玉最大的失策,令阎翟光中途抽手不再帮玄玉,亦不愿在人格上多了个污点的尹汗青,严正地向他声明。

    “很抱歉,我这人有个规矩,买卖未成前,绝不接手第二桩买卖。”

    阎翟光没想到他就只是因为这样的坚持“就如此?”

    “齐王还有另一样相爷无法给,他人也买不起的东西。”尹汗青扬高了下颔,再说出一个使他不轻易食言之因。

    “何物?”

    回想起还在洛阳等着要他跑腿办事的冬卿,有朝一日,可能会如袁天印所言,头戴明珠凤冠高站六宫之首,一想到此,纵使再苦再累,将不能说出口的心情深藏在心底的他,就有了继续奋斗的动力。

    他只是,想看看她戴上后冠时的模样

    “汗青?”

    “秘密。”他朝还等着他回话的阎翟光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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