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有人!耿照单掌推出,屏风轰然倒地,内室床上一名小小的人儿坐起身来,一袭雪白睡褛,披着狐毛披肩,用一根银绸带子束起的白发几乎曳地,比盖着腿儿的被褥还要厚绵,不是马蚕娘是谁?“前前辈!”
耿照省起自己又是赤身裸体,忙不迭滚回榻上,以被裹腰,不用看也知模样狼狈得要命。“您您怎么在这里?”
蚕娘轻轻巧巧地打了个哈欠。“睡觉呀!老人家睡得早。这会儿都几更天啦?”几更天什么的一点也不重要!“这里这里是鬼王阴宿冥的屋子她”“我知道,也是“公主殿下”的屋子。”
蚕娘揉揉眼睑,笑着瞟他一眼。“这屋子的后院够大,能放得下我的向日金乌帐,便挑这儿落脚啰。要换了别间,都摆不了我的帐子呀。”
“蚕娘一一直都在这儿?”“呵呵,老人家睡得很熟,什么都没听见哟。”她她绝对是故意的!绝对是这样没错!“算算时间也该起来啦,便顺手替你点倒了她。”蚕娘掩口一笑:“这丫头也是,天罗香的雪丫头也是可不能教她们看见我唷。”
耿照微微一怔,便即明白。隐于暗处监察的桑木阴,握有媚儿的秘密并不奇怪。为了让“观察”顺利进行,别让七玄中人知道桑木阴的存在,毋宁是更有利的条件。
对七玄一切了如指掌的蚕娘,能明白媚儿在想什么吗?耿照将倒落的屏风扶起,安置好昏睡的女郎,随手替她理了湿乱的浏海,喃喃道:“你我之间,真有这么大的仇么?还要挑手脚筋什么的,唉。”
蚕娘拥着温暖的狐毛披肩,脚下趿着一双小巧可爱的软绸便鞋,啪答啪答走出内室。她连就寝的装扮都是成套的,不知为何,一看就令人不由自主涌上睡意,直想找一床舒适的被褥枕头窝着。
“这丫头啊,可是喜欢你喜欢得要命呢!”耿照苦笑。“蚕娘就别消遣晚辈啦。她说要挑断我的手脚筋、穿了我的琵琶骨,废掉我的武功
我并不想同她这样的,甚至想过行有余力,该将她导向正途才是。如今想来,是我太天真了。原来她是这样恨我的。”
蚕娘“噗哧!”举袖掩口,半晌转过一双翦水瞳眸乜着他,神情似笑非笑。“兴许,这就是她表达“喜欢你”的方式呀。”
耿照目瞪口呆。喜欢一个人,疼爱、照顾她尚且不及,怎能动手加害?世上若真有这样的“喜欢”那可比血海深仇还吓人。
蚕娘悠哉悠哉坐上绣榻,随手理着锦被上的绉折,像小孩在海边浇水堆沙似的,渐渐在被迭上砌出媚儿丘壑起伏的姣好曲线,那一抹凹腰圆臀峰棱极险,看得耿照下身发疼,只能辛苦猫着腰缩在床边。
她抿嘴窃笑,垂眸道:“这丫头从小养尊处优,无论在明在暗,都是一呼百诺高高在上的,你三番四次折辱于她,偏又拿你没办法,你说她心里能舒坦么?”“那那还是恨哪!”
耿照越听越胡涂了,只能摇头苦笑。“同集恶道折磨人的手段比起来,挑手脚筋跟穿琵琶骨简直不能算用刑。你说,这丫头还不心疼你么?”
蚕娘笑道:“她想把你留在身边,又恨你折辱过她,受不得你踩在她头上,唯一的方法,也只能断筋废功啦!既解恨,又保管你以后服服贴贴,只能听她的话啧啧,多么周折细腻、酸甜青涩的少女心呀。”
“您的口气听来相当幸灾乐祸啊!”“反正我也是胡猜的。”蚕娘大方地耸肩摊手,精致绝伦的小脸上居然一点也不红。“倒是你。你说想把她“导向正途”在你心里,正邪忒容易分么?”耿照脸一红,却无尺寸退缩,正色道:“这我也不敢说。
但,只消不滥杀无辜、不使残虐阴狠的手段,不对旁人之物存非分之想,安生过上日子,总好过现在的集恶道。”蚕娘微微一怔,仿佛被触动了心弦,片刻才“噗哧!”
掩口,一本正经道:“好啊,那我负责劝劝这丫头,你呢就负责同正道七大派说,说鬼王阴宿冥今儿起退出江湖,以后要安生过日子啦!所有前愆宿怨大伙两免了罢。是这样么?”
耿照顿时语塞。蚕娘不是有意令他难堪,话锋一转:“集恶道那些鬼蜮伎俩,她从小看大,早已根深蒂固地烙进小脑袋瓜里。
也不是不能改,倘若你愿意一生一世伴着她,时时纠正她的坏毛病,摆布得她神魂颠倒的,只听你一个人的话,兴许能改过来问题是,你做得到么?”“这”“做不到,你们还是桥归桥、路归路得好。”
蚕娘悠然道:“你是个负责任的孩子,但负不了的责任硬要扛上肩,原本的一片好心也能坏了事,你须分清“负责任”与“放不下”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