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传颂江湖逾一甲子,耆老皆知,青锋照更由此确立了正道首善的地位。师叔祖的事迹,俞雅艳等从小听到大,以此为钓饵,也难怪他们确信不移。
“师父英明。”邵咸尊随手一拱,没好气道:“忒高明的谎话,搞不好连我也要上当,佩服佩服。”
“是么?没想到有这么高明,还好我先让你出了去。”植雅章浑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之意,长叹一声,摇头低道:“我其实不知道是谁打伤了我,也不想猜。无凭无据的事儿,跟血口喷人有甚两样?叫你出去,是因为我心中发誓,此生决计不对你说一句假话。”
邵咸尊停住筷子,那种鲠住胸口似的莫名不适重又涌上。植雅章从屉柜的夹层里取出一只木匣。
邵咸尊从不知书斋里有这么个机关,明明已摸得精透,植雅章却仿佛不怕他看,掀掣取物的每个环节都做得很慢很仔细,生怕他没瞧清楚。匣里贮着的,除了那块儒宗“御”字铁令,还有一套鱼皮密扣的玄色夜行衣。
植雅章信手取出一条覆面黑巾,喟然而叹。“当年先掌门授我这块令牌时,我十分迷惘。我们读了大半辈子圣贤书,学的不就是“君子慎独”、“不欺暗室”么?堂堂儒宗六艺,不但覆面夜行,更搜集线报,窥探各门各派阴私,密会时所及,俱是不可告人之事。
这与锻阳子之铺设双城诡谋,有什么两样?“先掌门长叹一声,回答我说:“心正行端,此锻阳子之不能也。况且儒门六艺中若无我等,不定又生一锻阳子矣。”
我才知当年先掌门能解破阴谋,亦得益于六艺甚多。然而蒙面久了,心中难免滋生黑暗,我想到一个办法,用以维系清明。”虽是傻话,邵咸尊也不免好奇起来。
“师父想到了什么办法?”“找一个人,一辈子只对他说实话。如此你便能从他的眼中,窥见自己是否变得脏污黑暗。”植雅章笑道:“我头一次参加六艺密会,回程路上,便在花石津邵家庄遇见了你,我以为这是上天的安排。”
上天才不会安排这种事情!上天不会安排任何事,一切皆出于人的造作。邵咸尊忍住还口的冲动,植雅章没察觉他心中波涌,自顾自地说:“你的聪明才智胜我百倍,一定能想到更好的方法,来面对儒门的隐密身份。自始至终,这块铁牌我没想过给别人。”
“我以为是没大师兄可做的人,才补得一块铁牌。”邵咸尊冷笑,终于泄露一丝不忿。植雅章摇摇头,正色道:“那场比试是你输了。你的不动心掌练岔了路,若非咸亨未受过师长点拨,修为不及,你的打法讨不了好。”
邵咸尊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咸亨”是屈仔的新名字。植雅章以为他的错愕是终能心平气和面对失败的意思,宽慰一笑,宠昵地拍拍他的手背,语重心长道:“我曾问先掌门,青锋照与儒门铁令哪个重要,他回答:“儒门为先。”
当时我听傻了,怎能是暗行之事,先于宗门的传承?好半天才追问:“何以区分?”先掌门回答:“为祸剧烈。”这块铁令能带来的灾害,远比青锋照大得多了。
咸亨的武学天分在你我之上,大成之日,可保本门香火不绝。他于此际突然出现,料想亦是天意。然而,唯有你的聪明才智,方能继承这块令牌,为它找出一条正确的道路。
“你若觉得太沉重太黑暗,害怕坠入深渊、蒙蔽心念时,也学我找个人,一辈子只对他说实话,绝无隐瞒。如此便能从他眼中,时时看见自己的模样,不致变得狰狞可怖,失去了人形。”
书呆子师父的话果然傻,邵咸尊却相信了他。堆满案头的书卷,全是植雅章为他整理缮写的机要,包含历代“御”字令主传下的心血结晶、不为人知的武林机密,以及儒宗隐于黑暗的活动轨迹
师父的生命正不停流逝,然而耗费的一分一毫都是为他。邵咸尊的激动没有汹涌太久,他很快意识到植雅章交付的,是何等惊人之物!师叔祖展风檐“为祸剧烈”的考语一针见血,这些东西能教多少人身败名裂,多少门派分崩离析!
简直简直就是一把通往无上权力的宝钥!除了丑闻秘辛,数据里还有大量的图纸。“这是什么?”
他从密匣中翻出一大卷。高达数十张的图纸上绘着精巧的分解图样,那是辆巨大的马车,却毋须以畜力拉动,车里可容纳数名精壮的汉子屈身,各自踩着踏板转动轴轳,像是转动龙骨水车一样,牵引无数齿轮,使马车自行运转。
“那是锻阳子设计的“销魂香车””植雅章只看了一眼,又埋头继续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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