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重心清晰而具体,已到了能任意分割配置的境地,在最简单的行走动作当中,即不断将那枚“重力球”分割移位,分配在腰臀,乃至膝腿脚掌等各处,熟练得不经思量。对他来说“失去平衡”是不存在的事。
换言之,玄鳞是绝不可能被击倒的对手。知道这点的话,世上还有人敢挑战玄鳞么?耿照不由得头皮发麻。光是随玄鳞走过这一小段路,所获得的益处已巨大到难以言说,便是“三才五峰”的高手亲至,亦当欢喜不置。
没看到龙皇是如何避开八柄绝枪、同时令八名顶尖高手互戮毙命,一点也不可惜。即使拥有这样的招式,耿照也不认为自己能够施展,毕竟连玄鳞战斗时全开的极限感知他都无法消受了,更遑论杀着。
他只为八人的壮志未酬感到遗憾,一如脖颈被玄鳞单手扼住、离地提起的风陵国勇士忌飏。“暴暴君伏诛”忌飏两眼暴凸,面色胀成了可怕的紫酱色,双手扳着颈间丝纹不动的铁掌,脆弱得宛若一名啼哭不止的婴儿。
两腿与其说是软弱地微微踢动着,更像失去自律能力的肌肉不住抽搐。“你杀”“朕一向喜欢你,忌飏。而你太令朕失望。”他说的不是假话,耿照心想。
一股淡淡的惆怅突兀地在心头萦绕不去,莫名令人感到哀戚。“朕留你在接天宫城十二年,你的武功却无一丝长进,这像是满怀深仇大恨、一心想为父祖神灵复仇的勇士么?是什么,让你变得如此软弱,却又胆大妄为地想要打倒朕?”忌飏无法回答,雄躯颤抖,搔刮着龙皇铁掌的指尖益发无力。
耿照嗅到一股粪便或尿水似的秽气,风陵国第一勇士自不会因恐惧而失禁,怕是忌飏的生命已到尽头,肠腹肌肉失去自制力所致。唯一未屈服的,是他逐渐黯淡的眸中始终不熄的恨火,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炽芒。
“征服之本意,在于给予尔等更美更善,乃上位者对卑下之人的无上恩德。非居至上,不可轻言征服。”
玄鳞直直望进忌飏眼底,仿佛想捏熄炽芒一般,淡漠的口吻令人不寒而栗:“尔父祖神灵,于我不过宫室椽梁。这是朕赐的恩泽,如天降雨雪,由得尔等不要!”
尾音骤扬,耿照顿觉血气激涌,眼前又是一白,回神时赫不见了忌飏,只余掌中一段血肉模糊的残颈,以及喷溅一地的碎骨肉糜。
乌黑的残渣上飘着缕缕烟焦,血浆滚着骨碌碌的沸泡,骨肉烂熟的气味中人欲呕。玄鳞站立不动,视线扫过一片死寂的现场,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喃喃低语道:““真龙燃息”!
这是这是活生生的龙,活生生的我族真龙啊!天佑我玉龙神国千秋百代,昌盛不绝!”突然五体投地,嘶声高叫:“龙龙皇万岁!龙皇万岁!”
左右纷纷仿效,转眼趴成了一片。“保护龙皇!”人群里爆出一声低咆,发声之人嗓音喑弱,似是长年耽于酒色、养尊处优所致,但此际听来却如雷贯耳。
众人如梦初醒,人潮忽自四面八方涌现,伴随着震天价响的呼喊,悬殊的数量差距压垮了残剩的叛变者,须臾间,风陵国最后的勇士们接连没于推挤而至的人堆里,连块可供辨认的尸骸都没留下。
“龙皇万岁!龙皇万岁!龙皇万岁!龙皇”骇人的欢呼声盖过了远方的瀑布,甚至要龙皇的亲卫执戈驱赶,才能将他们重新推回道路的两旁。
耿照心念一动,想起变乱初生时夹道的人群四散逃跑,除了刺客之外,还有几团人退到远处便即不动,似在观望。见龙皇随手消灭了刺客,率先冲上来高喊“护驾”的也是这帮人。他们是贵族。
心绪微动,答案便自行浮露。看来玄鳞也想到了这一处,水精中方有解答。玄鳞一扔残颈,在披风上抹净了手掌,迎风举起,山呼万岁之声立时顿止。
王者重又得到了他喜爱的孤高与宁静,再不理众人,一振披风,大步迈进,其之所向也随着王者跨出的巨大步幅,逐渐在摇曳的炬焰下现出形影。
耿照被那片光洁的莹白所慑,极力想在受限的视界里窥得全貌,直到玄鳞在两扇闪耀着铣亮铜色的巨型门扉前停步,仰头一瞥,他才望见那细如竹篾、直直插进天际黑霾的建物顶端。
从身后传来的水声,他约略明白此刻身处的位置。三奇谷里,那片距砖屋不远的白玉基台,确是传说中的接天宫城。
之所以连耿照都觉它稍嫌器狭,纵以千年前的匠艺水准,仍不称龙皇的盖世勋业,是因为包括历代无数皓首穷经的史家在内,所有人都搞错了方向。
“接天宫城”本就不是城池,亦非殿宇。众人囿于“宫城”二字,汲汲营营于鳞族的各处遗址发掘城郭或宫室,殊不知这座建筑物的伟大之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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