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关之站在沁雪院内室的外头,两眼盯着已紧闭了一日的门靡。
从他追上晴丝将她带回沁雪院之后,晴丝就将自己锁在房内不见他,他曾试着想破门而入,但又怕吓坏了她,况且她有心避着他,他也不好在这时进去向她说明,可是他已等了一日,午膳和晚膳仍摆在外头没法端进去给她,里头安安静静的,晴丝怎么样了他都不知道。
“晴丝,开门”步关之敲着门靡再也等不下去了,但在他的手指轻触到门靡时房门开启,他才发现晴丝不知何时已拿起锁。
幽幽暗暗的房内,不见一丝光亮,步关之小心地步入房内,入夜时分的冷空气迎面而来。
“睛丝?”步关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唤着她,但她没有回应,于是他赶紧点燃桌上的烛火。
当炮火点亮时,步关之看见晴丝沉默地坐在床头,不动的模样像一座没有生气的雕像。
“怎么不点灯也不生火?”嗅着空气中冷冷的味道,步关之边问着她边去将火盆里的炭火点燃膊至床边,原来冷寂的房内又有了点温暖。
晴丝一直没抬首也不作声,心思回荡在那举手投足都能流露出不凡气质的人影上。
她的唇齿之间,还留有步关之血的味道,浓浓的充斥在她的口鼻间,她反覆地想着,为何当她听见步关之与宁玉钗之间的对话时会如此激动,步关之又为何不挪开手任她咬着,而她的心头怎会如此埋怨和不甘?
她在怨什么?步关之?还是宁玉钗,抑或是她自己?
晴丝想着这个问题,怎么也理不清思绪,直至步关之抬起她的脸,当她接触到他的眼眸时,她解不开的疑惑忽然在她眼前清明了起来。
“让我看看。”步关之迫不及待地拥她入怀,发觉她全身冰冷,不禁担忧地抓着她的双臂“你的身子冷透了。”
“宁姑娘呢?”看着他的动作,她很想知道他多年前是否也曾这般对宁玉钗做过,在他的心中,她们的地位是平等的,还是只有某个人而已?
“她走了。”步关之不想多提宁玉钗的事,草草带过,但晴丝的小手却抚上他的脸庞,拉下他来认真地看着他。
“你呢?你也走了?”宁玉钗走了,他的人和心是否也被她带走了?他还在她的身边吗?
步关之皱眉地探着她的额际“你病了吗?怎么说话颤颤倒倒?”他这会儿不正在她眼前吗?她怎么~副失去他的模样?
“我没病,只是”晴丝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眉心紧蹩的样子,又把话吞回肚子里,随意编了个借口“只是累了。”
“累了怎么不说?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步关之殷勤地问着,也很担心她关在房内一日,不知又怎么糟蹋自个儿的身子。
晴丝在他想下床出去外头为她张罗时,冷冷清清地唤往他的步伐。
“为何要待我这么好?”自从宁环调戏过她后,他整个人就变了,他是把她当货品在捍卫主权吗?还是他找出了他为人夫应尽之责?若是如此,他没有必要将她视如情人般地爱怜呵护。
猛然听她这么一问,步关之才发觉她不对劲,而她迎视他的双眸,就像他今日在湖畔时见到的那双陌生眼眸。
他跋回她的面前,仔细地看着她幽幽怨怨的表情。让他不得不觉得他是否在哪方面亏欠了她,她从前不会这般,从前,即使他对她做出了再令她无法忍受的事。她也会默默地承受下来,除了落泪之外,她不会有任何怨言,更不会有今日那种含怨的目光,是她因为在乎,所以才会如此?
步关之压抑不了心头雀跃的欢快,她若不在意她不会有怨,她若不是对他有情,就不会对宁玉钗的出现产生这么多平日无法见到的举止,可是他在欣喜之余,又对摸不透她的心思而感到懊恼,因他无从分辩也无从为她解忧。
“你为何不做回从前买下我那时的步关之?”晴丝此时真想要他做回以前那个对她不闻不问的步关之,那个步关之要把她给谁,要她在他的手心像块水做的泥被捏成什么形状都不在意,他不会为她怜惜呵护,不会让她在得到了她的愿望之后,又逐渐地让那个愿望远走。
步关之突然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他在她的身旁坐下,轻捧着她的脸庞,深深切切地望进她眼瞳的最深处。
“你还在惦着宁玉钗所说的话?”也许,宁玉钗的出现吓坏她,可是他不已经在她面前表态得很清楚了?他可以把不敢再触情的心翻出来给她看,难道她还不明白吗?
晴丝听了他的话,脑海里马上响起宁玉钗的种种话语,告诉她自己不是他所要的。
他可以为宁玉钗爱得心碎,这个一旦对爱投入就如此情深意重的男人,怎可能对一个买来的女人有心?有了再度返回他怀抱的宁玉钗,他可还会将她搁在心头一角?
“她对你说了什么?”步关之愈看她飘忽的眼眸越觉不对劲,两手紧握着她的手臂,把心揪得紧紧地问。
“你我良缘木前的誓言可算数?”晴丝不答反问,只想知道他是否真的是全心全意,或是如她当初所认为的,只是哄哄她罢了。
“当然。
“那你当年对宁姑娘也是真心的月她额声地问,紧盯着他的眼眸,期望他说声不。
“我不否认,但就算我当年如此,现今已不同往昔,我也不是以前的步关之。”
他不否认?晴丝的~颗心跌跌撞撞地坠落得好深。
枞他买下他说句“不悔”起,她把此生的感情毫不保留地给了他,她将他的山盟海誓,字字珍惜地摆在心头,将之视为她此生最美的拥有;可是他同样也给了宁玉钗,她不是唯一的。
是她太沉醉,是她不该忘了他曾深爱过另一个女人,可是感情是不能分享割舍的,她私心地想要全部,但他能给的却只有一些些。
“这里仍是住了个宁姑娘,是不是?晴丝一手指着他的心房,眼眶里隐隐含泪。
步关之握住她的手,坚决地摇头。
“熙然的身子大夫说已快复完了,你还需要我吗?”晴丝却不以为他的感情能放能收,反而觉得她就快失去了她留在紫冠府的原因。
“我不需你再以冲喜的名分嫁我为妻。”步关之缓缓地吻着她的唇,他真切地知道,她才是他这生想要的妻。
“不是你的妻,那我现在又是什么?”晴丝急速感到寒冷,强制地将泪水困在眼眶里不肯流出。
“你是我”步关之正要回答,她迅速地为他提供答案。
“我依然是你手中的泥?”
步关之证住了,先是以唇柔柔地吻去她眼中的酸楚,再轻柔地将她搂在胸前,安抚地顺着她的爱“别把宁玉钗的话放在心上,不要想大多,有心事就告诉我。”
晴丝偏首凝视他焦急的眼眸。
她知道他将会怎么柔声安慰她,可是他看不见她的失落和痛处。
他不会知道他介入她的生命之中为她开了一扇窗,引领她进入另一个世界,令她有情能言、有爱不敢诉,像道影子般缩在他心底的角落,不敢对他言爱也不敢有恨。
在姑苏时,不管多大的风雨、日子再怎么困顿,她也未对人世感到绝望,无情无欲,总能够乎心静气地度日。在有了他的日子之后,虽添了份光彩和喜悦,却也让她深深体会到绝望的滋味。
“我不愿是你手中的泥”
“晴丝?”步关之怀中的人明显变得僵硬,惶然地抬起她的脸庞,总觉得她正在将他划分开来。
“宁玉钗才是你日思夜盼的姑娘。”他这红极一时的紫冠商人,是该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子共度一生,而他所盼望的不也是这一天“
他坚决地否认“我盼的不是她。”
他的心头荒凉了这么久,好久好久都没人能像她进驻,并且像道清泉给他滋润,他盼的就是一个能安然栖息在他怀里,不受拘束地与他相依的女干,他要的是她那颗剔透而善解的心。
“是她,你盼了她五年。”她知道的,在他娶她过门前他就说过他根本不要什么妻,他要的妻,是远在五年前弃他而去的宁玉钗。
“谁说的!”对她一而再。再而工地反驳,步关之又恼又急地想揪出对她胡乱灌输这种思想的人来。
“从我人紫冠府的第一日便知此事,而你的举止也曾经告诉过我。”流言在她未嫁之前便已满天飞,她在嫁了他之后,夜夜望着他在邻房的影子,这一切不都是不需她找的证据?
“我当初冷落体的原因不是因为她。”他那时这么做,是怕再有一个狠心的宁玉钗出现,他宁可将她安全地隔在一旁,这样他便不会伤她,而他也不会再被爱所伤。
她将他的手掌按向他的心房,要他明确地对她吐实“告诉我,当真不是?”
“我承认,那时我”步关之正想对她详细地解释,却看见她盈满眼眶的泪无声地落下,于是他又急急地摇着她的肩“晴丝,我没有要纳妾,这事是我三叔他擅作主张的,我已叫熙然他们代我上宁府去退了亲事,我娶的人只有你。”
晴丝静静地对他落泪,泪如清渭细水,滑下她清瘦的脸庞。
“晴丝?”步关之试着她的泪,不论怎么唤她,她就是不回神,只是一迳地掉泪。
步关之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化成一声声的长叹,被风吹散了一地再也找不回。聚不拢,消失得无踪无影,而她也不想继续在爱恨之间浮沉,守着不知是真是假的诺
她倦怠地合上眼,倒卧在床边不愿再想,紧紧环抱着自己。
步关之也在她身边躺下,并且将她拉人怀中面对面地着着她泪痕交织的脸庞,心疼不舍地拥紧地。
晴丝在他胸前夜咽他说:“我好久没哭了,能让我哭一会儿吗?”
“为什么哭?”步关之让她静卧在他的胸膛上,追究起她的眼泪为何而来。
“为你。”她细声地啜泣,泪珠颗颗落在他的胸前。
步关之岭听着她的哭声,感觉她的泪滴进了他心里,一泪一滴,都令他有如凿心般的疼痛,如今他才知道,原来除了晴之外,泪也能伤人伤心。
“别哭了。”他动容地抱着她,一手抚上她的双眼“睡吧,我在你身边,无论如何都不会变的,我说过,我不会负你。”
暗丝静倚在他的怀里,听着他逐渐沉稳人睡的气息,虽然他的怀抱仍是那么温暖熟悉,桌上的灯火依;日未熄,她盯着那盖灯,在他怀里淌泪且微笑,恍然明白上天会让她在此生被唤作晴丝的原由。
那琉璃灯台里燃烧着的不是蜡油,是她如春蚕般吐尽了的情丝。
晴丝缓缓地离开步关之温暖的胸怀,站在床前幽暗的光影下看着他熟睡的模样。
悄声为他盖好锦被,证忡地看了他良久,好一会儿才踏出千斤般重的脚步,来到桌前点燃灯火,拿出一直贴胸珍藏的绣帕,泪眼模糊地看着淡紫色的绣帕在烛火的映衬下,浮现那对相依偎的鸳鸯。
一道金色的流光划过绣帕,晴丝搁下手中用来剪绞绣线的金剪,再度将绣帕收回胸口,她回首再看了看步关之一眼,轻轻巧巧地步出内室,推开门靡走至沁雪院外。
安静的雪夜听不见一丝声响,柔细的雪花静静地飘落,天际干干净净的,似乎什么也未发生过。
踩着绵绵软软的细雪,一切喜,一切哀,都被她身后的雪花轻巧地掩覆,不留痕迹。
步关之在进入屋内的冷风中惊醒,烛火在风中飘摇不定,昏暗不明地照出一室的冷清。
他抹去额上的冷汗,刚从一场遥梦中醒来,清冷的空气让他朦胧的神智稍稍清醒,他看着摇晃的烛火纳闷地思索怎会有风进入室内,才转身想看看身旁的晴丝是否盖好被子,转头才知身旁的晴丝早已人去床空。
他的眼眸停留在桌上被纸镇压住,但仍因风飘飞的手绢,冷汗争先恐后地自他额间沁出,莫大的恐惧一点一滴地将他包围,那令他感觉又回到了当年宁玉银弃他而去时的情境,只是,这次的恐惧更广大,还带看前所未有依心刻骨的疼痛。
一张极为眼熟的淡紫丝绢静静躺在纸镇下方,步关之证证地看着那张地头一回蹭与晴丝的绣帕。
鸳鸯绣帕依然是初时所见色彩斑烂,只是此时绣帕被桌上搁放的金剪一分为二,犹存的半片徒留鸳,另一只鸯不知所踪,鸳鸯不再相依,离散各据一方。
天未破晓,步关之声声的呐喊便传遍了沁雪院,而后寻找晴丝的呼唤声蔓延至紫冠府的每院,惊醒了府里所有的人。
步关之逢人便问晴丝的去处,问不到行踪时又像只火爆狮子,对每个被问到的人大发雷霆,失去的感觉隔了五年又压在他的心头上。府里原本该欢欢快喜准备过除夕的每个人,都被他给吓得六神无主。人人自危。
一批又一批留在府中过年的下人,皆被他退出府在大雪纷飞的天候中寻找晴丝。其实他知道,当一个人不想被找到时,用什么方式都找不到。
步千岁在府里乱成一团时,赶紧在步关之未把他也派出寻人之前躲来倚云院。
“今儿个除夕,让大哥这样闹好吗?”也不敢出院一步的步熙然,头痛不已地问着躲来这儿后就一派从容的步千岁。
步千岁耸耸肩“好久没过这么热闹的年了,让大哥闹一闹也好。”难得他大哥会这般大吼大叫,就当是在看戏也不错。
“喂,你知道嫂子的下落是不是?”步熙然了然于心地看着他的模样,心想他能这么安然地稳坐,必定在暗中动了什么手脚。
“当然知道。”步千岁朝他眨眨眼“我早就派人暗中盯着沁雪院的所有出人口,不论大嫂上哪儿我都找得着!这一点甭担心。”
“那你要让大哥疯多久才告诉他?”整座紫冠府都快被他大哥给掀起来了,他还不赶紧去通知那个我不到妻子的男人?
“他还不够疯,再等等。”不让他大哥深刻体会失爱的痛苦,怎会好好珍惜晴铁,并把心底的真话对心上人说出口?
步熙然叹了口气“要怎样才算够?”
‘等他再疯一些,我想看他爱得死去活来。“
一阵讽讽的冷风顿时围烧在他们两人之间,而更冷的声音冷飓飓地在他们两人的身后响起。
“她在哪里叩步关之眼眶里泛着血丝,火气旺盛地走至他们两人面前将他们拎起,眼神狂暴似要刺穿他们。
“你认为咱们还有必要等吗?”步熙然咽了咽口水,流着冷汗问也被拎得高高的步千岁。
步千岁僵硬地扯着嘴角“看样子是不必了”
“晴丝在哪里?”步关之雷劈似的吼声直直轰向这一对最爱耍心机的弟弟。
“他知道,问他。”步熙然连忙指向派人暗中跟监的步千岁,把火气全让给他消受。
“那个大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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