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明有些不好意思,当初是见他实在可怜,又是忠良之后,才仗义出手,结果被爷爷狠骂了一顿,最后还不得不替她遮掩,这七拐八弯的一番安排下来,他竟成了工部侍郎闻弦意家的公子,还改了名字,归了宗祠。
刚到闻府时,因身份特殊,再加上年纪尚小,闻弦意很少带他出来走动,所以认识的人不多。闻弦意本是孤儿,之前闻夫人因失手杀人,被判流刑,早已发配去了滁州,家中连半个侍妾都没有,阖府上下不过十余人口,击鼓鸣冤之前,闻绍将家中诸事,安顿妥当后,便只身到了京兆尹击鼓鸣冤。
连日来的酷烈刑讯,他早已被折磨得面目全非,不复当初青葱少年的模样。沈月明摸了摸他的肩膀,硬得膈手,只剩下骨头架子了,“以任大人的精明,想必已经查出何镇有问题,他一定会禀告陛下,就算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何镇,但终究让他在陛下心里落了下乘,若是将来他办事出了差错,届时新账老账一起算,那我所受的苦就没有白费,小侯爷不必为在下担忧,求仁得仁,心愿足矣”,闻绍低声说道。
皇帝愈发衰老,而皇子们大多已经成年,朝政内外,纷争不断,他的疑心病日益严重,就像是滚锅热油,只要有一滴水溅了进去,就会轰然炸裂,何镇,我在九泉之下等你来……。
“对了,不知那胡越的后人如何了?切莫因我受了连累”,他出声问道。
沈月明眼色微黯,胡家后人的下场自然不言而喻,以皇帝的狠辣心性,连闻绍都不肯放过,又怎么会留下一个活生生的人证?时刻提醒自己判错了案,冤枉了好人。
但眼见闻绍这般凄楚的模样,说出来无异于雪上加霜,不如让他了无牵挂地离开。想到这里,她只得勉笑道:“任大人执掌督抚司多年,深得帝心,行事自有章法,就看他下一步怎么做?胡越的后人,挺好的,你放心”。
闻绍欣慰地笑了笑,连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沈月明眼里一热,似有泪光闪现,怕被他看出端倪,只得微微低头。
“小侯爷,你莫要为我伤心了,生死有命。自张家破败之后,我不过是孤魂野鬼,多活了几年罢了。比起我来,小侯爷也是个伤心人,沈老侯爷战死沙场,你以弱冠之年执掌三军。坚守临潼关,收复寒江关,杀敌无数,连灭敌军两位皇子,把敌人杀得屁滚尿流,哭天喊地地滚回了老家,真不愧为将门之后”,他的表情很愉悦,说得也很畅快,但毕竟重伤在身,忽然一口气没上来,顿时大口喘息起来。
沈月明赶紧拍拍他的后背,给他倒了一杯水,过了一会儿,闻绍才缓过劲儿来,又继续说道:“我从义父那里看到前线捷报之时,也是热血沸腾,慷慨激昂,恨不能插上一双翅膀飞到战场上去,与你并肩作战,扬我国威”,他体力有些不济,便微微挪动身体,斜靠在石壁上。
歪着头看了沈月明一会儿,闻绍开口说道:“小侯爷,你才二八年华,怎的眼瞧着你脸上已有几分风霜之色,你一个女孩子家,连个婆家都还没有找到,这该如何是好?”。
沈月明的心里正难受,听见这话,心知他是为了让自己能够释怀,只得强打起精神,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你个小鬼头,才几岁?就操心起这个?真是讨打”,两人相视一笑,悲苦的气氛,顿时被冲淡了不少。
闻绍眼里闪过一丝温柔,嘴角动了动,仿佛有话要说,但又不知从何开口,脸上多了几分忸怩。
沈月明见他如此,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实在是没有任何消息。嫣然姐姐仿佛突然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一般,除了借他人之手送了一只雉羽钗和一封短信外,音讯全无”。
顾嫣然自幼聪慧,当年顾家的惨案发生后不久,她便已经猜到自己的婆家与此事脱不了干系,所以派人假扮自己送去雉羽钗,将一干相关人等引了过去,当场揭露了李夫人的真实身份和犯下的罪行。之后,李夫人为杀人灭口,结果却误杀了李侯爷,万念俱灰之下,自戕身亡,嫣然姐姐算是大仇得报,但也从此下落不明,再无没有半点讯息。
闻绍眸中的希翼之色逐渐消退,或许她早已凶多吉少,也罢,黄泉路上寻她作伴去。与顾嫣然的初次相见,她英姿勃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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