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却看成了美貌妇人,看来俗世凡人大都郁于眼中所见,以致心生妄念,灵台蒙蔽、意乱性迷,此言诚非虚也!当下也不去理会,只是吩咐那车夫快些赶路便是。
那车夫一抖长鞭,马车便在苏州城北的官道上飞奔了起来。徐无病与朱无能二人坐在车中,空间虽显逼仄,但目睹周围景物纷纷后移,阵阵凉风迎面吹来,心下都不觉一松。徐无病将那把“景行”壶交给了朱无能,朱无能一见这暗褐色的细嘴小壶便眼前一亮,仿佛见到了一位多年未曾谋面的老友一般,立时捧在手心,把玩不止。
朱无能问道:“大哥,这炼妖壶是那老头儿给你的?”
徐无病道:“是啊,此壶正是这苏州城土地所赠,但我见这件物事,若将它当作茶壶则嫌小,当作酒壶又嫌陋,你们都叫它‘炼妖壶’,它到底是作什么用的?”
朱无能憨笑道:“哈哈哈哈!不瞒大哥说,这件东西是我老猪吃饭的家伙事儿,有了它帮忙,今后我老猪就有口福喽!”
徐无病疑惑道:“二弟,这区区一个陶土做的小壶,怎么帮你吃饭?难道你还能拿它来烹制出佳肴美馔不成?”
朱无能道:“咳!大哥,这炼妖壶炼出来的东西,可比那人间的佳肴美味不知好吃多少!不过其中的这个……这个道理,一时也说不清楚,大哥也不用理会。那土地老儿还算识相,这次我就看在大哥的面子上,从此再也不去找那土地老儿的晦气便了……”
徐无病看着朱无能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流口水的模样,心下不觉哂然。既知那“景行”壶对朱无能有益,他便也不再深究其理。
徐无病忽又想起一事,盯着朱无能的眼睛笑问道:“二弟可知那‘九幽囚魂汤’为何物?”
朱无能随口答道:“什么‘九幽囚魂汤’啊!不过是昨夜喝的那碗湖鲜杂烩汤,里面有些死鱼死虾不太新鲜罢了,我吃的有点多,是以昨晚还闹了几回肚子……”
徐朱无能问道:“那么昨晚愚兄在那湖边竹林中所见,也并非全是梦境喽?二弟,你可有事情瞒着我?”
朱无能见自己不慎说漏了嘴,只好呐呐回道:“大哥,这些事情……一时也说不清楚……还是……不说也罢,大哥只须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大哥好就行……”
徐无病见朱无能言语虽含糊不清,但模样诚恳,不似作伪,一时间心中虽有诸多疑问,但随即忍住,便也不再多问。
……
徐、朱二人自那苏州府一路北上,有时骑马、有时走路、有时雇车、有时乘船,这一路之上倒也太平无事,只是徐无病身上的银两很快便已用尽,加之那朱无能食量巨大,每顿都要吃掉常人数十倍以上的食物方得吃饱。无奈之下,徐无病只得时不时拿出汪猛给他的那块青衣卫百户腰牌,也学那“半解书仙”的办法,骗些吃吃喝喝的银两。如此行了一月有余,二人终于赶到了京城。
乾国的都城名曰“长安”——取天下“长治久安”之意。这长安人口不下百万,非但在乾国,乃至整个神洲亦是最为繁华富庶之地。徐无病与朱无能初到长安,立时便被京城恢弘盛大的气象所迷。徐、朱二人在城中随意走走停停,只见街市上商铺林立,绫罗绸缎、饰品百货,应有尽有,街巷中人来车往,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徐无病自小从未出过远门,此刻初入京城,见此盛景不由叹道:“好一个‘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这长安的繁华景象,若非亲见,实难想象啊!”
徐无病流连于长安的东市口,左顾右盼、俯察仰观,觉得每一样物事都是自己平生所未遇,正自啧啧称奇之时,忽觉有人牵动自己的衣袖,一侧身,见朱无能一边拉着自己的衣袖,一边抚摸着他的肚皮,神情颇为难受,于是笑道:“二弟,又饿了吧?”
朱无能拼命点头道:“大哥,再不去吃点东西,我肚子里的五个兄弟都要开始打架啦!”
……
徐无病就在长安东市口的长乐坊找了家“云起客栈”,无病定了个丙字号房间,叫上来酒菜,二人酒足饭饱之后,无病叫来店小二,问道:“小二哥,你可知那青衣卫在什么地方?”
店小二上下打量了徐无病几眼,回道:“客官要去青衣卫做什么?我听你口音好像是南方人吧,我们长安可不比你们乡下地方,凡事都得小心着点。在长安城,有些地方甭说进去,就连看几眼都可能惹出祸事来。青衣卫那地方……一般人可不敢去啊!这位小哥年纪轻轻、仪表堂堂,我劝你没事最好别去那地方……”
徐无病道:“无妨,我有要事必须得去青衣卫一躺,你只需告知我地方就行。”
店小二见徐无病一再坚持,无奈说道:“那地方说远不远,就在皇城根里,永兴门旁边,你沿这里一直往北走,连过两个坊门,再往东一拐就能看见……”
徐无病谢过了店小二,转身叮嘱了朱无能几句,大意就是要让朱无能在客栈里休息,自己去一个重要地方办点事情,不消多时便能回来,让他切勿走开就在这里等自己回来云云。朱无能一开始非要跟着过去,见徐无病板起了脸孔便只得作罢,嘴里嘟嘟囔囔地答应了。徐无病放下了包裹,孤身一人走出了店门便往北而去。
店小二看着徐无病的身影走出店门,渐行渐远,不觉摇头叹息:“好好地一个人,偏要去那种地方,你这一去,可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