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一慌,忙跪下道:“皇上传唤奴婢,不知道有何吩咐?”
“王伴伴?崇祯皇帝是这样叫你的吧?”
“不敢,那是前皇恩典,奴婢并不敢当。”
“听说你很是能干,前明皇帝很是信任你,身为掌印太监,你也很体会圣意,勤谨办事,不敢贪污。”
王德化跪在地上,只感觉到皇太极在身边绕来绕去,却不知道他的话意,忙嗑头答道:“奴婢不敢,只是奉旨办事,不敢敷衍。奴婢身为阉人,要钱也是没用,所以并不敢贪污。”
“哈!你还敢狡辩!曹化淳已将自已家产献上,并将你的家产数目和历年贪污的帐目上缴,你居然还敢说你不贪!”
王德化只觉得两耳轰然一响,一时间吓的屁滚尿流。心知坏事,却下意识答道:“奴婢不敢,那是曹化淳诬陷奴婢。”
“胡扯!朕适才已到齐化门附近查看你的家产,适才侍卫班头费扬古已经回报,你的家宅宽大富丽,简直可以与盛京皇宫相比。其中金银珠宝无数,足有百万,你可真是该死!”
见王德化瘫倒在地,并不再敢说话,皇太极微微一笑,向他道:“朕这会子正缺乏军用,你居然还敢隐瞒内廷资产不报。朕且问你,魏忠贤隐藏宫中财富,你可知晓?你可知道内库还有数处,连同刚刚查看的库房,加起来不下两千万银?”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王德化知道不但是曹华淳背叛了自已,就是那王之心等人也脱不了干系。想来这几人眼见自已在新朝仍然是宫中第一人,心里气愤不过,是以在背下捅了自已一刀。当下再也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将皇宫内库所有的窖藏金银全数报了出来,直说了半响乃止。他是宫中最有权之人,所知之处又比曹化淳知之甚详,数处相加,竟然足有三千七百万两金银。
皇太极虽然没有找到心意中人可用之人,却得了这一注金银。算来五六年内只需正常收取赋税,不需加派,就可足够军费使用,还可常加赈济,整个辽东和畿辅一带都可安享这一大笔资财。心里甚是欢喜,也就不为已甚,只向侍卫吩咐道:“把这太监带下去,按他说的将各库金银起出来,不留内宫,都放到户部库房去使用。其余内宫太监一律拷问,将他们所知藏金和私前都给我弄出来。”
他心里欢喜之极,绕着大殿转将几圈,向着各亲近大臣和侍卫道:“崇祯又颟顸无能,又刻薄残忍,朕可不学他!不过人都死了,着派几个旧明郧臣,到端门处把他的尸体抬到城外,送到他哥哥陵中,先行安葬,将来也不薄待他,谥号和皇陵都少不了他的。”
待到得晚间,代善等人都知道大殿奏对之事。好笑之余,不免将那对汉人的鄙夷之心又加深了几分。几个亲近亲王惫夜去见皇太极,言道不论如何,总之要与汉军先打上一场,彼此知道根底,才好定计。究竟是先往西打,北守畿辅与山东边界,还是直下山东,打到江边乃止,都需与敌先交一交手才好。十几人商议到夜半时分,终于决定先派人探看通州吴三桂,令其父写亲笔书信,招降于他。若是吴三桂不肯投降,便以肃亲王豪格和承泽郡王硕塞领兵讨伐,一定要把河北全镜稳定下来,然后再想办法与汉军野战,打上一仗。至于在山西的袁崇焕等人,皇太极知道此人端底,料想不会投降,却也息了招降的心思。又知道此人善于守城,并不愿意此时就去攻打,只得将那边暂且放下。
三日之后,新年已过,北京城德胜门附近传出一阵急促的蹄声。一行骑兵狂奔而出,城门附近的百姓以为是满兵进出,慌忙让开,待各人仔细一看,却原来是一队明军,仍是身着明朝式样的盔甲,头发虽然可以看出是剃掉,却显是刚递不久,头皮附近被剃的趣青,当真是丑陋之极。各人心中都道:“做孽,为了升官发财,把父母给的头发剃掉,这还成个人么!”
清兵入城,并没有强迫汉人剃发易服,颁布诏书宣称,本朝剃发乃是国俗,并不强迫汉民依从。剃武不剃文,剃官不剃民。若有无耻之徒擅自剃头,着即交付五城兵马依法处置,决不姑贷。有此诏书一出,原本看到只在后脑勺留着一撮金钱鼠一般的辫子而心慌的北京居民立刻放下心来。清兵稳定各处情形之后,并没有全数入城,而是大半居住在城外,城内又设了粥厂赈济灾民,各贫民亦有国家赏赐过年的物品,虽然不多,却是新皇德意,既不扰民,还有诸多恩德,北京市民都是感恩戴德,所以虽然是兵荒马乱,朝代鼎革,京城居民反而是补过了一个好年,上上下下都是一团喜气,口称都是称道着皇太极是个英明之主,原本哀伤于崇祯帝殉国的心思,已然是抛到九宵云外,不知何处去了。
这一队骑兵却并不是正经的明朝官兵,而是吴襄在京师府邸中的家丁。自跟随皇太极入京之后,吴襄自绵州战事过后,始得回到在京城的家中。看着各家人仍然是故国衣饰,而自已已然被迫剃发易服,心中又是怪异,又觉得感伤。原本并没有让家人剃发的打算,却不料在前几天接到命令,让他修书劝儿子和旧部投降。虽然心里并不愿意,却只得勉强为之,写了书信,命十几个健壮家仆换上满人服饰,剃了头发,前往通州寻找儿子。他知道皇太极并不在意这些小节,但是八旗各王公却很是在意,若是仍然让家人们做明朝打扮,前去招降,必定会被人骂做是有辱国体,对他很是不妙。而且他知道儿子的脾气,未必就以父亲的性命为念,若是招降失败,再有把柄落在人家手里,只怕立刻为性命不保。
此刻,吴襄木然呆立于德胜门的敌楼之上,目视着自家的管家带着从人匆忙而去,心里只在念叨:“前事如何?汉清之间到底是谁更强些,降清还是降汉,这可需要好儿子你自已好生思量,再做决断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