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二人进屋,随手搁下笔,环顾了一圈堆得七零八乱的房间,笑着温言:“月叔费心了。您惯常最懂玉衡的脾性,市面上好的,您都只管挑了来给我,费心添置这些,我自然是喜欢的。”
老头昂着脑袋,一张黄瓜脸绉成了一朵花,他对玉衡这番客套话十分满意,捋了捋胡子。
毛团正打算接话讨个便宜,不料眨眼的功夫,再瞧时他就已换了另一张脸色。
“那……你如何不用贵客的礼仪来招待我,我既是来走亲访友,若你招待不周,我也是会不高兴的。”
老头清清嗓子咳了咳,故意一眼朝麻姑扫了过去,继续道,“你在人间,学的是人间的规矩,悟的也是人间的情分……唔,可是,我如今看你却并没有悟到几分嘛……麻姑,看来你的督促甚微啊。”
本就乱成了一团麻的麻姑忽然听到老头说自己,瞬间停了下来茫然的看着他,月老的碎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惹人讨厌。
她挥了一把汗,干瘪的道:“仙君日日不离书本,该学的该看的,一字不落,您该给他个时间方能见成效,我……不过是大帝打发下来照顾仙君起居,并不能有什么作为,望您老体谅。”
老头皱了皱眉,“您老,您老……我是有多老?见我是个老家伙,你才吝惜几碟青菜招待一个糟老头的吧。”
老头不高兴了,吹着胡子,呼哧呼哧。不高兴难免就要发些虚火,他随手拿了块玉衡桌上的砚,“咯嘣”一下掰成了两截,往上头一扔,惊得毛团连蹦了数下,玉衡往手边挪了个地,向毛团招了招。
它心头一热,赶紧屁儿颠的抖了过去,继续隔山观战,麻姑……它向来都默默的把她视为大敌的。
老头瞪着眼继续呼哧,以示他很生气。
其实他原本只想借着毛团的话调笑一下玉衡,让他也学学做人的规矩,管教管教下人,免得自己一大清早起来还得变个梨出来啃,但麻姑那张生硬的脸,和她那不大悦耳的话……讲出来,确确实实是不怎么讨人喜欢。
为什么突然愿意亲近那个小毛团,这其中定是有些缘由的。比方,你看,它就会顺着玉衡管他叫叔……辈分虽然是乱了,但听着却着实高兴。
于是,老头儿看着毛团,忽而露出一丝令它忍不住要抖上几抖的笑意来,他唤:“葵葵……”
“诶……”一丝寒意不吝同时从麻姑和葵葵背后飘过,它小心的应了一声,无助的看了一眼仙君。
玉衡很是淡然,仿佛漠不关心眼下在屋子里碰撞的各种情绪,他顺从的陪在旁边,听老头尽情的发号示令。
“你师父既允了你常住在此,以后你要常陪在你师父的身边,想来人间的规矩你总要比他们两个多几分的,兴许有个时候能替麻姑分担一些,顺带还可跟着玉衡修着仙,也算不耽误你的正途了。”
老头又清咳了几声,扫了眼玉衡,嘴角里尽藏着一丝说不明的诡异笑意,转而又看向麻姑继续道:“成形之前,葵葵还是只兔子,玉衡生来不能沾毛,这饲养的任务我就委托给你了,你觉得……可好?”
毛团抬眼盯着麻姑细细的看了一阵,它觉得麻姑的嘴角扯着额角,再连带着整张脸皮都在不自然的抖动了,“啧啧……伺候一只小兔子,至于这么为难么?”毛团暗地里犯着嘀咕,“莫说我生来乖顺好养,即便顽皮捣蛋也终究是只兔子,一个仙姑对付一只兔子,如何为难成这样?可见……她与我一样,也是看我不对眼的。”
眼见着麻姑抽了一阵,她还是不大乐意的应了声,只是颇不情愿的样子谁都看得出来。
玉衡这才把手中的小本也搁了,瞅着毛团打量了一阵,又看了看麻姑别扭的样子,笑道:“如此,甚好,多谢月叔替我一番调停,省得我回头还得操心了。”
老头点了点头,他也对自己的这番调停甚为满意,“管宅子的主人自然要有个样子,诸事要打点清楚,这不若你在紫微宫,万事大帝都替你想了周全,人间的这类学问最是深奥,以后自立门户,学一点对你有好处。”
玉衡抬手做了个揖,“此刻只有月叔替玉衡顾虑这许多了。不甚感激。”
“算不得什么,我只有你这一个甚合我意的侄,早日度了这个劫,咱们回去天宫又来日方长,可日日得见了,哎……不若现在,见一面都需隔着这天涯海角的。”老头叹着气,显得十分的感叹。
毛团倒不晓得红线老头还爱个多愁善感的,它管不了那么多,此刻它很难强行把它那张嘴巴给合上,心里那个美滋滋的啊……终于,它又得偿所愿了,仙气嘛……这个东西,沾得越多越好,何况,再也不用日日遥望窗子里的背影了,莫说看,即便是它想摸一摸,碰一碰,也不是不能的嘛……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