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带出的几支铁军,俨然也都成了他们的子弟兵,虽然眼下这四员虎将与他可谓肝胆相照,然则若是任由他们长期这么独领一军,日益根深叶大,年长日久,却也难说会不会有意外出现。
毕竟,人总是会变的,就象自己那个二弟,原先也是天真纯朴的一个少年。
他忆及先前那一世的事情,也不由得轻叹了一声,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
有时他倒宁愿自己是个可以只凭义气肝胆,洒血断头的统军大将,可惜,一旦坐上了这个天子大位,主掌山河社稷,有许多事,却也就不由自主了。
他在这沉沉夜色里,思绪遄飞,刘子方咀嚼着方才赵匡胤的话语,也是一时无语,两个人在这片黑暗之中,却似是站成了两尊雕像。
良久,赵匡胤方才开口说道:“子方,这番女真人留下的这数以十万计的战马,足以组成大宋立国以来,最成规模的一支马军,朕打算把这支马军交给你!”
“陛下”,刘子方吃了一惊,抬起头来。
赵匡胤却仍自没有回过头来,径自说道:“马战与步战不同,马军用之于正则为正军,倚之出奇则为奇兵,讲究来去如风,让敌军难以摸得准来路去势,首尾难顾,朕离京之前,曾经调阅过你的战绩履历,研究过你的统军之方与野战之法,你爱行险招,喜出奇兵,正是统领我大宋马军的最佳人选,然则欲以奇兵致胜,往往需得来往无定,千里奔袭,对于帐下兵将之间的默契配合,却是更须用心,这一点,你必须牢牢地记在心里!”
他顿了一顿,这才接着说道:“‘将士用命’这四个字,知易行难,你要成为一代良将,在这一点上面,却是必须多下几分功夫!”
“是!”刘子方对赵匡胤这番话心悦诚服,凛然应诺,低下头来。
赵匡胤回过头,望着刘子方的神色,忽尔展颜一笑道:“看你的神色,莫不是还有什么问题想不明白?”
刘子方抬起头来,皱眉道:“临阵战局,瞬息万变,陛下何以有如此笃定把握,知晓金兀术必会同意我军提出的和谈之盟,乖乖留下半数军械战马,投降而去?”
“哈哈哈”,赵匡胤低声而笑,语意淡淡,却是带着一股强大的自信:“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善出奇者,无穷如日月,不竭若江河,却是都需建立在对敌我双方局势的了然研判之上,若是现在还料不准金兀术的反应变化,那这场仗却也就不用打了。”
他转头,向刘子方微笑道:“比如说现在,你知不知道金兀术正在想些什么?”
刘子方还在思索着他方才那番隐含至理的话,闻言一惊,汗颜道:“末将愚顿,末将不知!”
赵匡胤将目光转向山谷下那片女真人的临时营帐,淡淡说道:“他在想死!”
“死?”刘子瞳孔微缩,若有所悟。
赵匡胤颔首道:“不错,死!他在想着怎么用自己的一条命,来换回这支作为女真开都立国根基所在的六十万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