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修为上自然及不上任得敬此番所携的那些个护卫,但却也已经算是西夏国中一流的武士,而且见多了世情百态,应对事情上反是较诸那些个其余的西夏武士们更为沉稳,现在看着连他都是如此情状,不由得让任得敬的心下微微一沉。
“头家”,那个向导垂下脑袋,向任得敬一礼,说道:“我没有把事情办好!“
这一次任得敬他们前来,早在西夏国境之中的时候,也都是使用行商马队的身份,现下身处市集之上,人多眼杂,这些下属们自然也都是以伪装的身份来称呼任得敬。
大宋自立国以来,鼓励商贸,由亶渊之盟后,更是开放边境互市,经百余年来的沉淀,这些来自于各国各族的行商马队,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是往来不绝,遍布了大宋王朝的每一个角落。
虽说当日里女真金人跃马南下,攻破汴京,将徽钦二帝掳掠北去,而导致宋室南迁,风雨飘摇,朝不保夕,在这遍地烽火的时候,商贸自是无从谈起,只是随着南国宋室的军力渐增,几度挫败了女真金人的进攻之后,大宋在这南国半壁河山之间渐渐扎稳了脚跟,各地之间商贸流动也就渐次恢复了起来,尤其随着近些年来秦桧在大宋朝堂之中的风头一时无双,召回岳飞等领军大将,一意与女真金人议定和谈之盟以来,眼见一个新的天下各国之间均衡局面形将建立,这穿梭于各地各国之间的商人,自然也就更加频繁了起来。
这江南半壁水路畅顺,自来就是繁华之地,原本在靖康之变以前,虽说这江南一隅之地在朝堂政局上未必能够占据多重要的地位,然则商贸经济,却已早便是不下于中原之地,而一直以来女真金人的大军,也未曾真正在这片土地上站住过脚,是以较诸中原之地那般战火销烟之后的满目疮痍,这江南半壁诚可谓是一派乐土,现下宋室南迁之后,更是不得已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自集中在这江南半壁河山,那大宋现今的天子官家个性上固是庸怯懦弱之辈,然则在治国理政上的才能,倒也还不失为一个守成之君,经过这些年来的恢复与发展,实在可以说是把这江南之地治理得蒸蒸日上,繁华城垣之中的景象,较之于昔日的开封汴京,也不遑多让。
此处村镇已然地近临安行在,虽说并不是惟一必经之途,而官方驿所也就在数里之外,然而往来行商马队,却也已是颇为不少,是以这里的居民们看着任得敬他们这样打扮外观均与行商马队无异的队伍经过,大概觉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大部份人也就是在经过客栈门前时,伸头多看上两眼,并没有对于任得敬他们多所留意。
任得敬沉默不语,只是听着眼前的那位向导,将他们刚刚进入村镇之后所发生的事情,清楚地说了一遍。
原来出于他们这一行人的安全保密所需,每当碰到能够提供给他们打尖落脚的地方,这位向导都自是先行前探,尽可能挑选一些客源不多的住所,百般试探到没有问题之后,便自包下全场,这才引领任得敬他们一干人入住。
毕竟任得敬身份贵重,而他们这一行人的目的这位向导虽然未必全然知晓,然则只看这行踪轨迹,却也知道这一趟入宋之行,大是非同小可,是以万事务须以小心谨慎为第一要务,偶遇有人流熙攘,鱼龙混杂的处所,他宁愿指引大队人马连夜赶路,不做停留。虽说这样会让任得敬多受上不少餐风露宿之苦,然则这位向导怎么说也是是跟随了任得敬多年,深知任得敬心意,对于事情轻重,自然有他自己的权衡。
大宋商贸繁盛,行商多有贩卖奇珍异货之属,所携之物其价巨万,一路之上也都有各自的保护措施,是以这种行脚商队,包下整间客栈的情况,着实也不算罕见,是以这个向导的这种要求,那些沿途的客栈老板早就已经是习以为常,也根本不会因此而对于他们这一行的商队身份有什么怀疑。
事实上任得敬刚刚对于村镇之中可能发生的纠葛的猜想,也未免太过小瞧了这位向导,毕竟任得敬虽说自小家道中落,但却是自小便被全家供养着苦读圣贤之书,又自少年之时便已然中举,而后历任州县,现在更贵为西夏一国之相,对于这些俗务着实不太精通,这才会有先前所谓不惜财物,多给钱帛之说,着落到这位向导的手中,自然是不会如此简单处理,而自是每次都与那些个客栈老板竭力讨价还价,甚至还要商量好回扣银钱,这才做下生意,毕竟象他们这种规模的行商马队,一般也都会有如他这样的向导兼前哨来先行开道,安排好一切的食宿事宜,而这往往是向导赚上一笔的好机会,在这样的细节问题上如不注意,表现得太过大方随意,难免会引人怀疑,是以任得敬手下的这位向导从来都不敢稍有马虎,自也不可能发生如任得敬原先所认为的那种被人当做冤大头来宰的事情。
这一次这个向导在这村镇之中,也发现那所最大的客栈之中并没有多少的客人,自觉得运气不错的这位向导在跟那个客栈商量好了价钱之后,就开始遣人回去传讯引领任得敬他们进来,而他与那些护卫们则在店中歇脚,一边等候着任得敬他们的到来,一方面看着客栈的掌柜渐次向店中现有的不多的客人说明情况,以折扣的方式请他们早些吃完散去,眼看一切情况都很正常,客人们渐渐散去,而那个客栈掌柜也已经招呼好了一干厨房的师傅与跑腿的小二,开始准备起了接待任得敬他们一行人马的所需办的各种物品,但却也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了问题。
一个也同样明显是赶了不少路的汉子,突然就这么出现在了这家客栈的门口,走了进来,向客栈掌柜要酒要菜。
“那个恶客!”那个向导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亏,现在想起那个汉子,还有点儿咬牙切齿的感觉。
在这种通垣大道之上,终日里来来往往的各色人员络绎不绝,那个客栈的掌柜显然也不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场面,立即就向那个汉子说明了情况,做客栈酒楼生意的眼色自是颇为毒辣,这位客栈掌柜原本便自是笑面迎人,眼见着那个汉子气度非凡,身段就放得更加柔软,非但口中不迭声地抱歉,也向那个汉子介绍了邻近地方可以投宿的地方,还叫来了小二,领着他前往邻近的一家小酒店中安置,甚至还表示可以出钱支应他今夜的食宿,以表示赔罪的意思。
这些年来随着大宋国中商贸繁华,在这种繁华城郭之侧,终日里来往人马均是为数众多,如现在这个汉子遇到的这种情况,着实不算什么罕见的事情,而且这村镇之中也还不乏可以落脚的地方,这个客栈掌柜如此处理,实在已经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如若不是这个掌柜一双老眼阅人无数,看得出这个汉子绝对是个不好惹的人物,也绝不会在把人劝走之余,还宁愿搭上几分银钱,一手安排了他的食宿,做出这样赔本的买卖。
那些个跟随着任得敬的护卫高手们,在西夏国中都是年少成名,纵横无忌的人物,若是在正常情况下面,让他们遇到如眼前这般的情况,以这群人的心性,只怕早就已经出手把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汉子好好地教训一顿,只是此番入宋之行,临行前任得敬早已对他们千叮万嘱,务必一路谨慎小心,绝不可无端生事,这些人既然会被任得敬引为心腹,自然也不是一味逞强好胜,好勇斗狠之辈,是以虽然现下看那个很有点儿不知进退的汉子非常不顺眼,但一个两个也都是暗自忍耐,闷声不语。
“哦?!”任得敬听着这个向导的说话,淡淡地问了一句:“那你们又怎么会弄成现在这般剑拔弩张模样?!”
“那个恶汉似乎是很有点儿蛮不讲理”,那个向导看了任得敬一眼,有点儿小心翼翼地说道:“有点儿故意蛮不讲理!”
“故意?!”任得敬咀嚼着这个向导刻意咬了下重音的这两个字,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你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细细地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