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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船再拍手,加大了声音说:“好。”小个子又去端杨船面前的杯子,杨船迅即钳着小个子的手腕。小个子的同伙围了过来,要打架的样子。司徒明远站起来离开座位,江小鸥紧张地拉着杨船,说:“算了算了。”几个小子正要出手,司徒明远和一个络腮胡站在后面。
络腮胡说:“长进了啊。”
几个人一起喊:“马哥。”
称为马哥的人也不回答他们,坐在杨船旁边:“给我倒一杯。”问杨船怎么会唱藏族的敬酒歌?杨船说他去过藏区。络腮胡问那个藏区?杨船说理塘,络腮胡重复一句理塘,若有所思的样子。司徒明远对杨船说:“马哥是西藏通。”杨船看他藏在浓密的胡子中冷峻的眉眼,总觉得在哪儿见过。络腮胡看看江小鸥,流露出困惑的样子,但是他很快地移开了他的眼光,对杨船说他曾经在部队服役,开车跑川藏线,于是两个人不可思议地谈得热火。
络腮胡走后,司徒明远对杨船说:“很奇怪啊,他怎么对你感兴趣。他可是以冷酷出名。”
杨船说:“投缘吧。”
司徒明远说:“络腮胡原来是个军官,他父亲和我爷爷都是一起进藏的战友,他父母牺牲了,在我爷爷的关照下,他当了兵,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开除军籍,送到新疆劳改。回来后战友帮他弄了个烂车,帮人运货,后来又搞了几台烂车,现在租给别人开,只收租金。络腮胡没有子女,也没有结婚,一个人过,闲来无事,喜欢喝几杯。他蹲过监狱,城里一伙地痞,有他的狱友,那伙人倚仗他也服他。”
杨船听络腮胡如此复杂的背景,对这个人更感了兴趣。向白玉却说:“对这种人最好远点,我看他和你说话的时候,不停地瞟江小鸥,别是他起了什么坏心眼。”
高子林也说是。江小鸥抓住杨船的手,她的手汗浸浸的。杨船捏紧了江小鸥,悄声说:“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临到分手的时候,江小鸥还是握着他的手不愿放开。他们站在树的阴影里互相望着,真希望路灯的光弱点,再弱点。司徒明远说:“走啊,明天日子还会继续。”
大家都笑了。向白玉打趣道:“难舍难分啊,干脆带杨船回保健院得了。”
江小鸥才放开了杨船,三步一回头地看杨船站在树下越来越模糊的身影。向白玉笑说:“带他回去得了,我去高子林那边,给你们方便。”
江小鸥说:“狗嘴吐不出象牙。”
向白玉说:“哟,狗咬吕洞滨,不识好人心。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吗?日思夜想那么久,不想在一起?”
江小鸥说:“不是你想的。”
向白玉笑道:“我想的是什么?高子林你给她说说。”
三个人打打闹闹,笑声在静夜的青衣巷被放大了。阁楼上,有人推开窗子,不满地骂了一句,三个人才闭了嘴,轻手轻脚地遛回小木屋。江小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向白玉说:“想他了。”
江小鸥坐了起来:“不踏实。”
向白玉说:“等你和他有了那种关系就踏实了。”
江小鸥说:“不,我要等到结婚那一天,做一个真正的新娘。”
向白玉却说:“如果我像你一样地爱他,我不会让他失望的。”
江小鸥不接话了,各自沉入自已的想象里,拥抱,亲吻,然后……然后……想入非非,梦里梦见了什么,只是她们自己清楚了。
晨起,互想看一眼,脸颊上还残留着梦里的痕迹,眼光就有些躲闪。但是一夜之后,二个人的关系,就更像姐妹,小木屋承载了她们的梦,也变得处处温馨了。江小鸥站在窗子边,看晨风里轻轻颤动的叶子,想起当初在叶片上写下的杨船的名字,那片叶子还在,只是黄了。她把它摘下来,杨船的名字清晰可现,她把它放进一本书里。刻骨的思念总算有了结果,杨船回到身边。她闭着眼做了一个深呼吸,仿佛晨间的空气也有爱情的味道。她抬头看天,东方的天空被太阳涂得像一张大红大紫的画布,斑斓的云彩层层叠叠,她的心也绚烂了。
爱的季节里没有冬天,江小鸥觉得日子像是在云端里。他们下了班总是相约岷江,漫步与停留都渴望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永恒。江风吹着,江边野草在夜色中起伏有致,吹在脸上,却是白天阳光的味道,是江水来处菜花的味道。冬天的粗粝被年带走了,只剩下柔软和感动。
杨船有背不完的诗,身上那种在草原带回的野性被平静的江水慢慢地润了,他们常常安静地面对一江水,相互诉说。有时什么也不说,只是对着江水发呆。有次杨船突然说:“日子会永远这样吗?今天重复昨天,明天也如此,活着只为了看江?或者说相爱?”
江小鸥说:“活着就为了活着吧,完成人应该完成的。比如结婚,生孩子,抚育孩子。”
杨船说:“然后呢?老,死。”
江小鸥说:“江不是一样吗?水涨水落,江在天地间,作为江存在,在某些时候,江代表天抚慰我们的心。我们活着,也抚慰亲人的心。”
杨船就笑:“想不到妇科医生江小鸥还明白这么深刻的东西。”
江小鸥说:“从小生活在江边,江和奶奶对我都重要,现在有了你,我活着就更有了意义。”
杨船说:“我们结婚吧。”
江小鸥说:“有你这样求婚的吗,这么沉重。”
杨船说:“我就是觉得结婚是一种沉重,要完成你说的人要完成的很多东西。”
江小鸥诧异地望着他,两个相爱的人走到一起不是很美好吗?杨船的心在何处可以安放?(未完待续)